阿源说,山鸡、穿山甲能帮我换来贷款,我管他娘那么多。
我说这些吃过药的野物都安全?阿源说没事,一直这样搞,配方比例都很准,从没出过事情。这些只给打着玩,酒店里还备着呢。
放好猎物,我和阿源若无其事地又折了回来,阿源悄悄说,这是公司机密,不能泄露出去。前面传来一两声稀疏的枪声,接着是惊呼,再接着是寂静。
中午时分,这帮人都去了山庄的酒店,我没跟着去,一个厨师早已腻味了这些,况且我也不喜欢热闹的场面,只想散散心,于是背着枪去了办公室,我想看看那个专钓美人鱼的张经理是否还在。
轻轻推开门,张经理的脸埋在一个女人的怀里,得了静止性震颤的张经理像在吮吸着什么,他的头微微地颤抖,像是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女人仰着脸,云鬓散乱,她抚摸着张经理的头,犹如在安慰一个淘气的孩子。
这个难道就是阿源电话里招过来的小谢?那副渔具原封未动地搁在桌子底下,张经理像个淘气的孩子,吧嗒吧嗒地吮吸着女人的胸脯,把那个女人搞得像电动玩具一样扭来扭去。一阵诡异的山雾从窗口飘进来,也许是张经理动作太大的缘故,或者是他太过淘气,刺激了大腿上的女人,女人啊的一声惊叫,一张脸从山雾里破空而出。
我看到了谢明珠小雪花一般的脸。我惊骇地撒腿就跑,搭在扳机上的手指不由得扣了下去,一声巨大的轰响在耳边炸裂。
如果这世界有多种表达细腻感情的方法,那最适合我的就是回忆。就像我没有告诉张全素,我崇拜一个流氓,并渴望成为一个流氓,我也没告诉谢明珠,自从我失去她的身体后就像一个不会呼吸的人,我诡秘的心事和我小心算计的未来时常矛盾重重。
上次西山打猎,阿源向我展示了他们所经营的项目,看到了吗,有基地,有山庄酒店,配套服务样样齐全,连那些小妞都变成了他炫耀的资本。
我没有说看到谢明珠那一幕,后来阿源问我,为啥打猎时不发一枪,怎么会无缘无故在办公室门前开一枪,把那个张经理吓得半死。我内心的激愤慢慢平息下来了,不只是为开那一枪,我没告诉阿源这个张经理在消遣我的前女友。
饭店开始装修的时候阿源来看过两次,皱着眉头,说,螺蛳壳里也摆不了道场啊,难怪你生意不好。他拍着肚腩,有点得意地看着我。
我知道开饭店的艰难,就像酒鬼主任说的完全是一块要烂掉的皮革,还能指望孵出金蛋来。
你要合理合法地挣点钱太难了。
我可不想犯法。我有点担心阿源拉我下水干非法营生。
他有点生气的样子,好像我的担心伤害了他的自尊心。我又没让你做犯法的生意,公司的机密你都看到了,还这么戒备着我。你难道就只想看着那些“野兽”风风光光?
我知道他说的“野兽”是谁。谢明珠被张经理搂在怀里的样子还在刺激着我。我说,那就搞嘛。阿源兴奋地摸了一下七个疤痕的光头说,我可以让你的饭店快速发展起来。我说怎么快速发展?接下来,阿源建设性地提出了他的计划。阿源说,你开辟几个包厢,专营我们基地的野味,‘由我们基地给你提供货源,你的经营档次一下就上升了。我皱了一下眉头说,那也要有客源,也要有能力的人消费,像上次那几个闹鬼,每每想起此事就再无心绪勾画我的未来。
小崽子,你还担心什么?有我在,你还怕人来捣乱不成?他握紧拳头,骨骼咯咯作响,暴力的因子聚合成逼人的气场。
我还是担心客源,我说。
阿源说,我都想好了。我让山庄的小姐帮着介绍客人,一个电话就招呼过来了,你还指望她们端盘子?她们的特长是哄客人,哄好客人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行了,这事情就这样定了。
看情形,已容不得我说“不”。我盘算了一下,条件优惠,我辟三个包厢,专营野味,货源由基地提供,阿源介绍的生意三七分成。
我是有点激动,除了一开始感激前女友的主意,现在我又得感激一个流氓所贡献的智慧,他让我濒临歇业的饭店有了新的开始。
装修后的饭店大堂更加明亮了,新辟的三间厢房环境雅致。
等于是新生啊!酒鬼主任看着焕然一新的正兴饭店激动不已。街道送来了花篮,阿源所在的商贸公司送来了花篮,当然,还有一些花篮,是我自己出钱买的,上面的单位都是子虚乌有,这就是营销手段,越虚假越热闹。
我做小广告到处散发,除了大货(熊掌,果子狸)不敢上单,其他我都一概囊括,阿源不知从哪里挖来一个厨师,野味的烹饪很有特色,生意接连火爆,许多食客都慕名而来,饭店的厨房变成了半个动物园。
张全素整天杀鸡宰鸭累得脸色惨白。主任说,不要让我侄女动刀了,那血光她抵挡不住。我让张全素做收银,她不愿意,好像那些动物和她积满了仇怨,杀掉一个,心里就舒坦一阵,杀得越多,就越快活,我想张全素是不是缺少男人的关爱,需要以杀戮来消解内心的积怨?
那天晚上饭店正准备打烊,谢明珠挽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男人我认识,就是得了静止性震颤的张经理。他的脸泛着油腻的光泽,走路不稳,大概喝了酒,半个身子依在谢明珠的身上。谢明珠也讨厌张经理浑身散发出的酒气,她的头尽量保持偏向一边,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饭店重新装修前我是打过电话给谢明珠,大意是饭店经营不景气,需要重新装修,装修缺钱,所以想请她把先前的借款还我。西山的一幕总让我耿耿于怀,她并没有看见我,我要感谢那场突如其来的山雾,、好让我保持既有的自尊。电话里她答应得很爽快,好啊,是要改善一下,钱过几天就送过去。她的声音显得很平静。
把他们安排进包厢,张经理躺倒在沙发上就开始呼呼大睡起来。我问还点菜吗?谢明珠说,为什么不?就是过来做你生意的,反正有人结账就是。她捋了一下散乱的短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头猪,可把我累坏了,今天要好好地搞他一下,就点最贵的上。
我说是你朋友啊?
算是吧,问那么清楚干什么?你是在乎我带来的人还是在乎你的生意?
我被她问住了。是啊,谢明珠只是我的前女友而已,就是上床做爱也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轻轻关上门,只能听到房间里传来的打呼噜声。
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张狂呢?张全素在一边唠唠叨叨,也许看我心情不好,又默不作声地去了厨房。
烹饪野味的厨师早已下了班,我嘱咐张全素,把菜收拾好就可以走了。
此刻一个空荡荡的厨房就只留下了我。当我从锅灶里铲出最后一盆菜的时候感觉身子被什么东西轻轻缠住了。我被吓了一跳,摸了一下,是双柔嫩的手,是谢明珠的手,环抱着我,她小而精致的脸在火光的跳动下像埋藏许久的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