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珠子多过黑珠子的,吆喝:长长眼吧,她敢插队,能是一般人吗?
此人和黄羽衣同班,有一大特色,时不时放出气体,闻者如中毒,大家都不敢近。黄羽衣经常取笑他,说其他人都是把头发学白了,你小子愣是把眼珠子学白了,让他跟着自己姓,赐外号“黄鼠狼”,有时候也叫他“白天才”,简称“白天”。
事实上,黄羽衣身边没有哪一位不是“天才”。世上的“天才”,都比“人才”多一个“二”。 “黄鼠狼”一肚子的墨水,捂得馒馊的,像一条臭水沟,每句话都装针带刺,高来高去地扎起来、损起来,把梅乐怡气得不敢抬头,却也失去了退回去重新列队的勇气。
单玫眉马虎,在先还和她说话,没听那些冷嘲热讽,等梅乐怡身子哆嗦,手臂在她的手上颤动,她惊醒过来,去听后面几个家伙的说辞,愧疚极了。毕竟梅乐怡是自己招上前的,没想惹那帮太岁,便火赤赤转过身,拿冷冷的目光一个个挖上去,挖去他们的欢气、戾气、浮浪之气,一只手兀自抓住梅乐怡。
她恨所有的男人,虽则浑身上下都是刺,但只可防身,不能伤人。
师傅们救急,走上各自的窗口,开始卖面:队伍紧缩,呼吸凝重,后面的都踮起脚尖,勾出长长的脖子,越过脑瓜、颈项、肩膀,像架起一顶顶机关枪,扫看着菜盆子,咣咣咣打在那些木的、钢的菜盆盆上。
单玫眉帮着梅乐怡要菜要面,等于是一个人排的队,只是多要出一份炒面,黄灿灿的,油嘟嘟的,承载着人生的全部意义。
不到自己能买上,谁看了都羡慕,都着急。
黄羽衣讪讪然,他并未得到什么便宜。不禁揉一揉肚皮,将哗哗碎走的响动溜下去,后悔刚刚下楼时未曾快跑,这时俨然成了个“相片”人,饿得前心贴后背。
单玫眉她们走过来,飘出一股饭香,引得他心馋,意犹未尽,他脱口道:炒面香吧?不要脸……
单玫眉乍然变色,“呸”,朝着他的脸吐去几星若有若无的唾沫星子。若她是男人,指不定黄羽衣已扑将上去,可人家是妙龄女郎,给你飞传几点唾沫星儿,多大的体面!
黄羽衣贸然说出那话,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很过分,然则单玫眉的唾弃激发了他,他象征性地擦擦脸,嗓子眼同时发怪音,深吸一口气,聚着嘴,似乎含了枚炮弹,做出就要射出的架势,追上去。
如果说美女的几点唾沫,当得起蜜汁甜浆,那么一个老男生的恶作剧,那便是流弹飞镖,夺命惊魂。在黄羽衣作势作态地干嗽时,即连他身后几位都吓得捂住饭盆儿朝外躲,隔壁队列里一个小女生,没留意这边的行情,居然就被这边躲过去的男生撞了个满怀,当啷啷——,饭盒儿倒磕下地,她直问怎么啦,有点声嘶力竭。
黄羽衣挡住了梅乐怡、单玫眉。两位小姐吓坏了,紧张地别过身,下意识护住饭盒儿。她们并不害怕这个人,而是害怕他作势要做的喷吐。
手上的饭菜是完全暴露的,没有暗道、防空洞可避,这天上落下炮弹,势必是万发穿心!
黄羽衣却未完成最后的动作,梅乐怡那道慌乱绝望的眼神打动了他。他生平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正对她滚烫的脸,不由得愣住了——这张脸他很不陌生,急切间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上面草写着惊恐不安、乞怜无望,读着它不由得心酸心疼。自己何以如此面目可憎,让她怕成了这样!不就一碗面吗?至于吗?黄羽衣意识到了荒唐,不该把人家逼上绝路,豁然一笑,挥挥手,让开了。
没防后脖领儿已被什么人揪住,扯开,扯得他踉跄数步,才制住外来的那股蛮力。他顺势回头,揪他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男生,高他小半头。不等黄羽衣发话,那人当胸戳上一拳: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