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全死了,全死了!早死得一个不剩了!”
小谭火了,“呼”地站起:“林红,你不要太过分了,谁给了你说谎的权力?”
林红也跳了起来: “姓谭的,见鬼去吧,真正的骗子是你们!”说罢,竟拂袖而去了!任小谭怎样喝斥,她再没有回过头。
小谭摇了摇头,叹息道: “我有些不冷静,不过,我说过,这女人不好对付的……我们还是去看看她的档案吧。”
在档案室里,小谭给我拿来了一大叠材料。
当我看过短短几行后,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交待材料,而是一个少女的毁灭史……
我承认,我犯了罪,应该受到惩罚,但我认为法律也不是完善的东西,它永远弥补不了一个漏洞,那便是它只能制裁犯罪者的本身,而对引起犯罪的根源却无能为力。
……你们要我交待罪行?不是跟你们重复了好几次?你们还要我写,我不怕,写就写!
我曾经也是一个纯真、淳朴的姑娘,我从没想到我会犯罪;我曾经也有过爱情,但也正是这份爱情毁灭了我。
……他叫何夫,是一个相貌、才智与气质都能激起女性爱慕的男子。不过,我当初爱上他,这决不是主要原因,就像他爱上我并不是仅仅因为我长得漂亮一样。我自以为我那时与周围的任何女人相比都不是一个轻浮、虚荣的女人。我到底爱他什么,到了发狂的程度?说不清。有入说,真正的爱情是莫名其妙的,我奉行这句话。
我忘不了那天,彻底改变我命运的那天。
我下了班,赶到省图书馆为何夫查对了一份外交资料,接着.又匆匆往他家里赶去。这时,天已全黑,而且,似乎快要下雨了,城市的头顶一块沉甸甸的乌云愈堆愈厚。我担心淋雨,但走捷径又必须经过一个无栅栏的公园。当我走进这公园深处的时候,突然从阴暗处跳出了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前后抱住了我,拖进了一丛臭气熏人的草地。我愤怒、我悲哀、我惧怕;我想仰天长啸,可我的嘴被他们死死地捂住了;我想突然间生出千钧力量将歹徒击成粉末,可这只能是一种幻想……一刻钟后,我终于被歹徒们钉在生活的耻辱柱上了。歹徒们溜之大吉了,我痛苦地呻吟着,披头散发地跑进了派出所,我悲痛地哭着大喊了一声: “何夫,我对不起你,我没为你保住贞洁……”便昏厥过去了。当晚民警把我送回家里,我请求他们给何夫报个信儿,因为那时的我太需要温暖、安慰了。
我躺在床上哭泣着。我的心在渴望中呼喊着: “夫,你来吧,来看我一眼……”这一夜,他没来;这一夜,我失眠了,泪水浸透了枕巾。当第一缕晨光从窗口透进房间的时候,我终于在疲劳与悲哀中朦朦胧胧地睡着了。然而,片刻后我又被房门发出的轻微响声惊醒了。我以为何夫来了,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量,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急切且悲怆地喊道: “何夫,啊,伺夫,你来了,来了……”可是,我立即失望了,因为,因为我看到的是母亲那张冷漠的面孔……
这一天,他没有来。
傍晚时分,我忍不住了,支撑着疲倦不堪的身子来到了一架公用电话前,给他挂了电话。
我说: “夫,我快痛苦死了,你来吧,来看我一下,不,我想看你一眼,看你一眼,我求你了,来吧,夫……”
他声音冷漠:“我没时间,请原谅吧。”
我哭了: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仍然是一副陌生的用针也挑不出一点感情的腔调: “我能来早来了。”
尽管这样,我仍不死心,是呀,世界上又有谁愿意心中的希望之火熄灭呢,而且在一个人最需要温暖的时刻?
可是,在一个星期以后的一个夜晚,我的一个女友带来了一个使我五脏俱裂的消息:何夫有新欢了,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演员,而且在我渴望他来到的每天夜里,他都泡在五彩缤纷的舞场里,搂着那女人在疯狂地旋转着。我终于明白了爱情的定义:虚伪。
第二天,我上班了,我明白在那狭窄的房间里已找不到安慰了,企图在单位上、朋友之间找到一种感情的补偿。然而,我又一次错了。人们用怎样的目光在迎接我呀!他们谁也不愿拢我的身,像逃避瘟疫、灾难一样地躲着我……
我把病假条交给考勤员,她说:“不交我,交主任吧。”我把它交给主任,他说:“不交我,交保卫科长吧。”
我诧异,但我还是到了保卫科。科长问:“公安局来电话了,问过你的表现,你谈谈那天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强奸?轮奸?通奸?”
侮辱!侮辱!我感到这语言也如同歹徒们的蹂躏令人恶心憎恨!强烈的厌恶与愤怒使我脸庞变了形,使我失去了女性的软弱,我吐了他一口恶涎,猛地撕毁了病假条,走出了办公室,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了办公楼,走出了工厂大门……“哇”地一声哭了。
这天,我没有回家,家里不可能使我得到宽慰。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母亲是一个爱面子、爱虚荣、不容易宽容人的女性……我在大街上孤独踯躅,孤独流泪,心中孤独地回响着一种声音: “天,我林红到底有什么过错?难道在流氓受到法律制裁的同时,受害者也必须受到另一种‘审判’吗?”
可是,谁来听我的心声?听我的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