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荆子予的话,林清忽然眼前一亮。或许凶手从头到尾,就是为了公羊王手里的宝物而杀人,蜀中十一侠是被人利用的,而唯一能查证这一点的地方,就是蜀中十一侠设局的地方。
“船底好无聊,我们出去玩玩吧。”林清笑着对荆子予说。
公羊王至宝被骗的事情,在风月坊闹得极大,所以找到当时蜀中十一侠设局处,也异常容易。那是一座名为“赌石楼”的大船,赌石顾名思义,赌的就是石头,包着翡翠的石头。
清同荆子予上了大船,便被船上一掷干金的氛围吓得有些腿软。他亲眼见到一位富豪用一箱金子买下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也亲眼看到那半人高的石头被剖成八瓣,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带领林清在赌石船上游玩的小伙计对此见怪不怪,船上最低级的赌场里烟雾浑浊,满是衣衫破旧却双眼通红的赌徒。小伙计极力怂恿林清也花上一点小钱,买块石头玩玩,这几乎是赌场的惯用伎俩了,正当他要替林清挑选石头的时候,荆子予却伸手阻止了他。
在一堆不过拳头大小的碎石块里,荆子予随手拿起一块漆黑古旧的顽石,交给林清。
小伙计带着两人去往解石台,台上正好有人切出了一块冰种翡翠,台下的翡翠商人纷纷报出高价,最后直逼万两。小伙计告诉林清,如果林清手里的石头能切出好料子来,也能享受这种争相竞价的待遇。
“据闻,当日公羊王和蜀中十一侠的梁子,就是在这赌石场里结下的?”林清摸着手里冰凉的石块,偷偷问道。
“那天可算是见了鬼!”小伙计拍了下大腿,“蜀中人在这块场子里,连开了七块原石,那是块块赌涨,里面有阳绿有飘花。正巧公羊王在上面的场子里玩,听闻了下边的奇事,也过来沾个喜气。”
“然后就和蜀中人交上了朋友,还要让蜀中人给他鉴定个宝贝?”林清接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
林清与荆子予对视一眼,这局布得不算高明,却难如登天,单单在一堆破石头里能挑出七块极品原石,那已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了。
“蜀人怎么能连开七块极品,难不成他们为了给公羊王设局,还带了七块假石头进来?”
林清话既出口,小伙计却炸了毛:“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天下翡翠出风月,那可不是说翡翠漂亮,而是说全天下的翡翠都是从我们风月坊出去的,知道我们场子为什么能做这么大?那是因为风月坊从没进过假原石,更不会流出假翡翠!”
小伙计说得义愤填膺,林清只好举手投降。套完话,他就带着石头偷偷溜了。小伙计的话的确透露了很多消息,如果蜀中十一侠没有作假,那就是说,果真有高人在幕后设局,想要盗取公羊王手里的至宝。但问题也就来了,一个能点石成金的高人,连他都要贪图的宝贝,究竟是什么样的至宝?
“公羊王到底丢了什么东西?”赌石船甲板上,林清问荆子予。
荆子予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林清和荆子予回到公羊王的画舫时,鲜于九已在小黑屋里等候多时了,他一身孝服,对着林清咬牙切齿道:“你休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先生别动气啊,晚辈只是因为船底闷热,到外边透透气而已。”林清赶忙赔笑,等他作完揖抬起头,却发现鲜于九身上孝服的变化,“公羊王的丧事办完了?”
“主人已入土为安。”
“船还没出风月坊呢入什么土!”林清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南扈风俗,人死后需在十二时辰内火化,而土,我想就是风月坊的这片大湖吧。”荆子予冷冷道。
“烧了,就地埋了?”林清不可思议地看向鲜于九,“你家主人死因未明尸骨未寒,你却草草将之火化,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鲜于九脸上也很是无奈:“这是夫人的意思,无人敢违。而随船的御医已验过主人尸身,说主人并非死于外力。”
“什么并非死于外力,那条船上只有他一个人,当然没人能给他捅个对穿!”林清气得口不择言,“毒呢,毒!那坛子酒验过毒没有,船上每寸角落都验了没!”
“无毒。”鲜于九摇摇头,“我家主人,并非中毒而死。”
鲜于九的话让林清震悚。平湖之中,方圆无人,若不是公羊王就这样死在他眼前,他几乎要怀疑有鬼神作怪了。
“那包药!”林清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既然去为公羊王求药,那公羊王得了什么病,那药又是什么?”
“你真的没看?”鲜于九略带怀疑地看着林清。
“我只知道那里的东西很恶毒,但我没有看见。”
“那里面,是蛊主。”
“公羊王中了蛊?!”林清眉头越皱越紧,“杀蛊主,取其脑髓,可驱百蛊。那里面是以身饲蛊之人的脑髓?”林清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可或许只有神秘的益虫,才能让人悄无声息地突然死去。
“但是。”鲜于九叹了口气,仿佛陷入极大的难题,“主人死后,益虫并未出现。”
“你们烧了公羊王的尸体,是想把益虫从他身体里逼出来,可公羊王化成了灰,益虫却未出现?”
鲜于九点了点头。
“宿主身死,益虫必出。如果益虫没有出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益虫先宿主而死,二是,公羊王根本就没有中蛊。”
“便是这样。”鲜于九对林清的回答很满意,“你从一开始就能察觉我包裹里的异常,必然精通巫蛊之术。正因为你在庙中拖延了时间,才害我家主人不治身亡,所以,你有查出我家主人死因的责任。”鲜于九极为无赖,似乎料定了林清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三日之内,若你不能查出我家主人死亡原因,我能放过你,船上的数百将士,也不会放过你。”
听了这话,林清顿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公羊王已入土为安,林清无法查到有用线索,可根据鲜于九的说法,公羊王之所以怀疑自己中了蛊,是因为他曾去过一座蛊村。
滇人村,巫蛊乡,枯骨筑,归无路。
传言虽恐怖,但蛊村似乎与山上其他村落相差无多。林清进了村子,却放慢脚步,脸色也变得犹疑不定。
“如何?”荆子予开口问道。
“很奇怪。”林清摇了摇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直接敲开村口第一户人家,开口便问,“你家里可死过人?”
主人家开门一听这话,当下就把门板拍在了林清脸上。荆子予跟在林清身后,却不说话,一而再再而三,林清用同样的话骚扰了小半个滇村,被污水泼过饭碗砸过。终于,一位面容慈善的老婆婆回应了林清的问题。
她说:“老身家里从没有死过人。但老身家里,都是死人。”
“走了大半个滇村,也只有老婆婆你是个明白人。”林清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