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两位兄弟,你们是警察吗?”这时,前边开车的司机也加入了谈话。
“当然不是,你看我们像吗?”早濑打着哈哈赶忙掩藏身份。
司机瞥了两人一眼,摇摇头,又将脑袋转回去看着前面,说:“我看不像。警察没有你们这么随和的。他们经常板着一副臭脸孔,钉是钉铆是铆的,好似欠了他们钱似的。”
“这话怎么说?”早濑听到司机的话,羞得面红耳赤,仿佛当面被抽了几耳光一样难受。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太顽固不化了,经常遇见一个小案子,就要全局出动至少数月,破了还好,保不准就是一个悬案。”司机望了望后视镜,继续说道,“就拿最近我一个哥们的事儿来说吧。前些天拉活,经过偏僻的福田大道时,他被一个蒙面歹徒敲晕了脑壳,把车抢去了。后来报了案,就这么一个破事,到现在一个多星期了,车才被人在郊外的沙田边发现,而且还不是警察的功劳,嗨!真是一帮蠢材!”
“唉,何必和那帮蠢材较真呢?反正车不是最终找到了吗?”早濑索性谎话一说到底,村上在一边咬着牙,直戳他的脑袋。
“话是这么说,可是谁敲了自己的脑袋,到底警察也该给个准信儿不是?再说了,”司机打着方向盘拐了一个弯,继续唠了下去,“这个事儿倒还不算完,另一件事就又出来了。我那哥们找回车后,高兴得屁颠屁颠的,谁敲了他的脑袋也不去想了,只顾着去洗车,没想到洗车行的伙计发现车尾箱里有一摊血迹,黑漆漆地凝结成了块儿,而且似乎有人的毛发。小伙计很有心机,细看极似人血,心想该不是我那哥们杀人后来洗车行洗刷罪行来了,所以连忙报了警。
“警察一听出了这么大的事,赶忙火急火燎地来了。看了车,更火了,骂报警的小伙计不懂内情,还直说那是我哥们被打劫时,受伤的脑袋上流下来的。我哥们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后,看了车尾箱,也来劲了。他说,警察同志,你可以稍稍动动脑筋想一想,如果我脑门上真流了那么多的血,我还能这会儿如此荣幸地和你讲话吗?再说,歹徒是要抢劫我的车,犯得着把我敲晕后,放车尾里储存保鲜么?你以为那是冰箱?冰柜?
“警察一听,觉得在理,摸摸脑袋说,反正法医也在,鉴定一下也不妨事。最后你猜怎么着,法医宣布该血迹确系人血,而且并非我那哥们的。好吧!又一桩谋杀案来了。”司机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后面两位眼睛瞪得像乒乓球一样大的村上和早濑,“话说这么多,可能你们已经听烦了。总之,在我眼里警察真是……啧啧!”司机很明事理地省略了几个不堪入耳的词语,这让村上和早濑感激不已。
劫车、上野至新宿之间的福田大道、车上人的血迹,而且时间又是10月15日当夜——也许是职业习惯使然,让村上不得不把此事和矢一郎被杀的案子联系在一起。
“这事就发生在这几天吗?或许我可以帮你那哥们查出真相来。”村上端严自持地说。
“什么?你调查?”
“是的,我就是警察。”村上亮出证件向司机晃了晃。
“啊呀,我的天。”司机脚下一紧,车吱的一声停了下来,“警察大哥,刚才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司机拱拱手,连声致歉。
最后,司机还是把被敲脑袋的哥们叫到了村上面前。经询问,出事的司机叫石井智足,10月15日晚上在上野到新宿的国道上,遭到一个蒙面人的拦车突袭,他昏迷前隐约看到,蒙面人是驾车往上野方向逃窜的。
村上决定抽时间和处理该案的警察见一下面。
因为这个小插曲的耽搁,村上和早濑走进新宿警视厅的会议室时,与会的人都在等他们。多少双眼睛诧异地盯着这两个怪异的外地警察。
“课长,我的脊背被他们看得直哆嗦。”早濑小声对村上嘀咕。
“妈的,我也是。”村上拉着长脸。
当天因为村上情绪不佳,加上发言又少,可以说关口警视厅搜查一课的颜面被他们丢失殆尽。
反之,新宿警视厅警员发言积极,而且调查成果也颇值一提。
新宿警视厅主要罗列了近期的两项工作重点:
一、刀的下落及推论(案发现场留有矢一郎指纹的那把匕首):假如刀是属于矢一郎,则经调查认证,刀不是他在关口上车时随身携带的(麻美子曾有证言),另外,刀也不是在其到达新宿以后为防身而特意购置的。
假如刀不是为矢一郎所有,则可以想当然地认为是凶手的刀。但是凶手却又没有在上面留下指纹,难道凶手用刀杀死矢一郎后,消除刀上指纹,而后伪造了矢一郎的指纹?其目的何在?
二、关于矢一郎在新宿车站附近被劫持并杀害的推测及排查:经查证,最近的确有某黑道团伙以“玫瑰花”作为信物约见、劫持一事,但该团伙头目声称该行为只是内部成员之间的冲突,并未涉及其他人,而且近十天,并未在新宿车站附近发过过类似行为。所以,矢一郎被黑社会团伙劫持杀害的推理,不能成立。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假借这样的方式约见杀害矢一郎后,企图将罪名推卸给黑道团伙。
听完对方的慷慨陈词,村上感觉也不过尔尔,神秘的凶手还是没有显露出来,和自己这几天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有什么区别。他觉得还得再等等,当足够多的真实线索摆放在面前,只要用心将其串联起来,那么真相自然就明白了。
6、
在三天后的下午,村上终于联系上了矢一郎的新宿朋友大泽延信。
彼时大泽马上就要进入片场进行工作,正一副戏装打扮在休息室里候着,他们的谈话只有短短的10分钟而已。
“有什么事,请尽快说吧!我还要忙着入戏呢。”大泽延信跷着二郎腿,一副冷漠的表情。
“你知道矢一郎被害的消息吧!”村上直接切入正题。
“知道啊,我感到很痛心,本来说好15号晚上一起吃饭叙旧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下班的时候没见到他,电话也打不通。”
“他说过当天来找你?”村上问。
“嗯,当然不是专程来看我,而是来办什么事的,借机见一下面而已。”
“那么你当天下午4点到晚上10点都在做些什么?可以简单说下吗?”
“当然,这不碍事。”大泽笑笑说,“当天下午3点开始拍戏,一直忙到晚上8点多,9点的时候和同事吃饭,之后玩到快凌晨才回的家。本来还等着和铃木君一起吃饭呢!唉……真想不到啊。”
“你和矢一郎的妻子熟吗?”村上换了话题。
“你是说麻美子?”大泽坐直了身子,“还算熟识,矢一郎住监那会,我没少帮她忙呢!
“她很漂亮,是吗?”
“唔……是啊,她很美。”大泽尴尬地笑笑。
“你很喜欢她,对吗?”
“呵!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你听到了些什么,那都是谣传,我只是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做些该做的事情。”大泽红着脸,显得更加尴尬了。
“呵呵,你多虑了。”村上说着,站起身和大泽握了手,走出了房间。
“课长,你是怀疑大泽和麻美子有私情吗?”走出大泽的片场,早濑急忙问道。
“调查一下他和麻美子的关系,里面必然会有些秘密。”村上抬头望望天,“我想真相马上出现。”
“但是我们不是早就调查了麻美子当天的行踪了吗?她白天呆在自己的花店,晚上8点多回到住处,这个已经从邻居中得到证实了啊!而根据法医推断的矢一郎死亡时间——当晚10点到11点,不论麻美子通过任何交通工具都不可能赶到新宿杀死矢一郎。”早濑想了想,又说,“再说那个大泽,也有比较有力的不在场证明,他在案发当时正和朋友一起吃饭,所以也不可能杀死矢一郎啊!”
“也未必,假如矢一郎并没有出现在新宿,而是在另一个地方遭到了杀害,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成立呢?”
“这样的想法也太大胆了吧?目击证人明明在当天看到了矢一郎出现在新宿车站呀!”早濑一片茫然。
“如果那人并非铃木矢一郎呢?”
“啊?”早濑张大了嘴巴,“可那会是谁呢?难道是一个随随便便出现的过路人,只是衣着、神态与矢一郎酷似,从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巧合吗?”
村上耸耸肩,又摊摊手,可他的唇角分明正在露出一丝不可掩饰的、诡异的笑。
7、
之后的两天,惊人的发现不断传出,而铃木矢一郎被杀的真相也呼之欲出。
首先是石井智足车尾箱里的不明血迹带来了好消息,经法医鉴定比对,确认是矢一郎的血迹。也就是说,当晚劫持石井智足汽车的蒙面人,正是杀死矢一郎的凶手。
按照司机石井智足的回忆,凶手劫持汽车后逃窜往上野方向,这也促使村上等人把案发现场放在了上野进行调查。果然,在上野车站,警方同样找到了目击证人,声称10月15当天下午15:50左右,见到一名身穿浅灰色西服的瘦高男子,胸前口袋插着一支玫瑰花,似乎是在等人。
综上所述,搜查一课村上靖,发表如下推断:
铃木矢一郎是在10月15日当晚10至11点的上野某地被杀,而凶手劫持汽车的地点却在上野与新宿之间的福田大道中段,时间为16日零时左右,如果假设该蒙面歹徒在上野杀死矢一郎后,再赶往福田大道劫车,明显不合逻辑,所以很显然,本案必定存在共犯。
听到这样的推断,早濑宏一更加确信无疑,对村上说道:“课长,如此说来凶手非松蒲美麻子和大泽延信莫属了。麻美子杀人、分尸,大泽劫车并前往分尸地点接应麻美子,而后将尸块转移处理。”
“嗯,应该就是这样了,可以对他们进行拘捕审问了。”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当日新宿车站的两个目击者看到的矢一郎,是怎么一回事呢?”
“呵呵,这当然是大泽延信的鬼把戏了,他故意将我们的目光吸引到了新宿方向,从而更好地为两人的不在场证明服务。”
“你是说当日在新宿车站出现的其实是大泽延信吧,可是他当时不是正在工作的吗?他的同事已经做过证明呀!”早濑感到很费解。
“他们当然没有说谎,当日当时,大泽延信确实是在工作。可他的工作就是演戏,我想大泽当时就是身着与矢一郎相同的装扮在车站拍戏。所以,一人分饰两角,让人浑然不觉。”
“真够大胆的想法啊!”早濑惊奇不已,“难道他就不怕被人发现?”
“有时最危险的方法才最安全呢!”村上两手插进口袋,说道,“好了,还是赶快申请拘捕令,否则那段大泽延信在车站的戏份说不准会被删掉呢!晚了就来不及了。”
两人迅速向警视厅走去,而10月最后一天的阳光正在他们的衣衫上绽放出最温情的光。
几天后,警方顺利拘捕松蒲麻美子和大泽延信。果然,对于谋杀铃木矢一郎的行为,两人供认不讳。
事实是,铃木矢一郎3年前入狱后,大泽延信便开始主动接触麻美子,两人慢慢有了私情。虽几经隐匿,不过还是不幸在矢一郎出狱后被窥出了端倪。
事后,警方在矢一郎的房间发现一张夹在书中的字条,上面写道:既然你二人负我,便休怪我无情。因我在溪涧川救你,才免你受牢狱之苦,不想竟干出如此苟且之事——纳命来吧。
原来如此,当年矢一郎和大泽共同逃窜到溪涧川时,两人同时陷入泥潭,矢一郎用身体帮助大泽摆脱险境。
也正是有了复仇的动机,可怜的铃木矢一郎才无端给别人创造了杀死自己的契机。
据松蒲麻美子交代,在矢一郎出狱之后,她便发现了他的复仇心思,于是悄悄告诉了大泽延信,两人开始商量应对之策。
一个偶然的机会,大泽延信接到一个影视公司的邀请,让他出演一部低成本的电影《N车站的迷失》。大泽的角色主要是扮演一名和匪徒在N车站接头,并被对方残忍挟持、杀害的毒贩分子——等粗略地看完这段戏份后,大泽立刻血脉贲张起来,一个杀人的构思开始逐渐成形。
在大泽事先得知了自己的出演时间、地点、装扮后,他主动向铃木矢一郎发出了恶意的邀请。
而另一方面,对于铃木矢一郎来说,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复仇的机会,因为他曾几次约见大泽,却都被其推脱掉,这次被对方主动邀请,实在是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