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之前的一些病毒事件,似乎也像以犬属动物为传染媒介的病毒一样,最终也给人类的进化带来了某种特别的好处,并将这些影响深深地植入到了人类的基因中。
博比·利文斯顿蜷缩在发出阵阵霉味的壁橱里,紧紧搂着趴在他膝盖上的金毛猎犬普克的脑袋,努力让它安静下来,可男孩自己却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表明他正处于极度的恐惧和愤怒之中。
他家里来了几个政府工作人员,躲在这个狭小的藏身处,他听到了母亲尖锐的抗议声,以及工作人员宣读官方法律条文的电子放大声音。
他在脑海里描绘着这些人的样子:脸上戴着防毒面具,整个脸都被覆盖在里面,双手戴着黑色氯丁橡胶手套,脚穿塑胶靴子,手腕或袖口上还缠着一个生物危害检测器
来杀狗的人!
他暗暗祈祷普克能继续保持安静,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普克发出压抑的呜咽声,抬起头来舔舔博比的脸颊,重新将脑袋伏在了他的膝上,它的胸口急促地颤抖了一下,之后就安静了下来。
我敢肯定,它一定是从我汗水的气味中感觉到我在害怕,博比想着。
“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普克,”他低声说道,“他们永远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不过他知道,像他这样的一个小男孩,只能说说大话为自己壮胆而已。如果他们真的找到这儿来该怎么办?他将狗搂得更紧,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人们管这场瘟疫叫做“阿努比斯病毒”’,但这只是比较通俗的说法。兽医学博士弗洛伦丝·惠特曼知道,它的正式叫法是疾病控制中心(CDC)科学家命名的“犬病毒亚历克西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毒株,就在三个月前,科学家分离出了这种病毒,并追踪查明了人类之前的病毒携带者为犬属动物。
这是一种感染大脑的新的病毒,尸检分析发现,这种病毒主要感染大脑边缘结构,特别是大脑海马区。病毒已经迅速扩散开来,成为一场普遍流行的瘟疫,至今没有有效的药物和治疗手段。对于人类来说,不幸中的大幸是,这种病毒只是从犬类动物传播到人类,而人类之间则不会轻易相互交叉感染。
否则的话,我们人类现在已经灭绝了,弗洛,心想。
她将垂到额前的一缕灰白头发向后捋了一把,再次质疑起自己的职业道德来,不过,还是让那什么职业道德见鬼去吧!她拿起手里的消磁线圈,对准刚从她办公室个人电脑中拆下来的硬盘来回动了起来。几个星期之前,她已经毁去了许多份兽医客户的记录。不过从新闻媒体以及她这个专业圈子里了解到的正式官方消息中,她知道,亚特兰大的CDC人员正在加大对犬类动物主人的跟踪调查力度,最近已组织起数千现场调查人员,将执行新的紧急立法规定作为当前的首要任务:不惜任何代价灭掉所有的犬类动物。弗洛心里将这些人称作“受雇暴徒”。
她知道,政府调查人员随时都会来,她还知道,接下来的盘查可不会像之前那么客气,会更加严厉,他们不再会接受她那种一问三不知的态度。
医生为客户保守秘密的神圣不可侵犯权利就到此为止了,她自言自语地嘟嚷着。“我该怎么去面对?”她反复问了自己有一百遍了。她知道,这场在整个西半球快速蔓延扩散开来的瘟疫,已经夺去了成千上万人的生命,而犬类动物只是这种新病毒的不知情的携带者,它们本身并不出现任何症状,至于在它们之前是否还有这种病毒的携带者,目前还不得而知。
她暗自沉思着:也许某种不知名的病毒在犬类动物身上已经存在了数千年,如今突然发生了变异,想要尝试一种新的生存策略。在近代历史上,也不乏这种病毒在动物与人类之间交叉感染的例子。从猴子身上传染给人类的艾滋病毒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
无论病毒是如何起源的,这种最新进化的病毒都以人类为最终目标,它们知道狗是它们感染人类的最佳捷径。弗洛伦丝非常清楚这种病毒对于人类来说是毁灭性的,事实上,感染者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一个人的生命固然重要,但作为一个物种的犬类动物的生命难道不是同样重要的吗?
还是别多想了,她想,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回答是肯定的。正是这种深植于心底的观念,让她在五十年前就成为了一名兽医,她爱狗,胜过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任何人。
政府工作人员走了之后,博比和普克从躲藏的壁橱里爬了出来,男孩身上的衣服全被紧张的汗水浸湿了。
“要是爸爸还在家就好了。”他说。
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说错话了,特别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妈妈会更加伤心的。果真如此,只见妈妈紧闭着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博比摇了摇头,努力想要收回他这句孩子气的话。
“对不起,妈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爸爸不在,我们也能行。”
博比的爸爸在一年多前就离开了他们,早在阿努比斯病毒出现之前,自那时起,爸爸就与他们失去了所有的联系。博比知道,即使爸爸在家也于事无补,给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帮助。爸爸在家时也没怎么真正关心过他们,自从爸爸弃他们而去之后,他们也过得很好。但不管怎么说,那总是他的父亲,尽管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博比还是一直非常爱他的。
幸亏他们的兽医弗洛博士给了他们一个很重要的建议。几星期前的一天夜里,她气喘吁吁地来到他们家说道:“伊丽莎白,根据我最近对它做的血检,普克并没有出现感染病毒的症状,不过你们得把它藏好了,别让它跑出来让邻居、警察和CDC调查人员看见,我会删除它的兽医记录,但你们得想尽一切办法将它安全地藏好。伊丽莎白,博比,听着,我担心要不了多久,情况会更糟。”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妈妈想办法找人建了个壁橱,并给了那人许多好处让他发誓别说出去。所有的事情都得慎之又慎。
为了确保狗整天待在家里不出去,他们母子俩精疲力竭,普克非常不习惯在家里卫生间为它洗澡,这与它以前所受的训练不同。普克不断地打喷嚏,博比知道,它受不了为它清洗时浓重的漂白粉味道。做这一切的时候,他们还得非常小心,怕被邻居听见后报告给有关当局,最近可是有悬赏鼓励人们互相举报的。
在弗洛博士的帮助下,他们已经获得了假造的兽医记录,证明普克已经被消灭了。但事情会有什么变数,他们也说不准。他们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相信任何人了。
弗洛伦丝虚弱不堪地站在被告席后,面对着一位法官。在座无虚席的法庭上,她感觉到自己的孤独,没有家人出席,她也没有任何还活着的亲戚。她没有时间,也从没有考虑过结婚生孩子这一类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