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巍
《从细菌到巴赫再到细菌:心灵的进化》是美国哲学家丹尼尔·丹尼特出版的第18本书(其中有五本是跟人合著的),他说这本书是他50年来的研究顶点,提供了一个关于心灵的统一的、自然主义的观点。
意识是一种幻觉
丹尼特在他新作的开头写道:“怎么会有心灵?心灵何以有可能提出并回答这一问题?简短的回答是,心灵不断进化并创造了思考工具,最终这些思考工具使心灵能够知道心灵是如何进化而来的,甚至让它能够知道这些工具如何使它们知道心灵是什么。哪些思考工具?最简单的、其他工具以各种形式所依赖的工具是词语,接着是阅读、写作、算术,继而是导航和地图制作,学徒练习,以及所有我们发明的提取、操纵信息的具体手段:指南针、望远镜、显微镜、摄像机、电脑、互联网等等。这些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技术和科学,使我们能够认识许多其他物种不知道的事情。我们知道有细菌,狗不知道,海豚不知道,大猩猩不知道。甚至连细菌都不知道存在着细菌。我们的心灵是不同的。理解细菌需要思考工具,迄今我们是唯一具有一套复杂的思考工具的物种。”看上去他把人类心灵的地位看得很高,但因为他的“进化论”视角,导致人类意识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种幻觉。
丹尼特說,他对解答心灵问题的最佳科学理论做了一个概述,列出了它的支柱性要素。关于人类的意识,丹尼特在书中提出的重要口号之一是“没有理解力的能力”,就像计算机不懂算术也能执行复杂的计算,动物也能在不知它们为什么那样做的情况下展示出非常协调的行为。对于我们为了活着、应对世界和他人以及繁殖的大部分活动,我们是不知道的。细菌、树是这样,人类也是如此。我们在消化、移动肌肉去抓门把手,把声波的影响转化成有意义的句子,都是自由漂浮的理性完成的,它们是在自然选择的压力下产生的。这些模式为什么会出现并被保存下来是有理由的,但我们不知道那些理由,为了展现这些能力我们也不需要知道。他写道:“就像电脑桌面上用户幻觉的点击并拖动的图标一样。桌面背后发生的事情非常复杂,但用户无需知道。”跟桌面上的图标不同,我们的用户幻觉不是设计师创造的。它们几乎都是自下而上的设计的产物,对于它们要用自然选择的进化论来理解,不是某个智慧生物设计的。
自然是怎样从细菌发展出巴赫的?丹尼特提出,人类的意识除了自然进化,还有一个文化进化的过程。在自然进化中,变异是DNA的变化导致的,它可以通过繁殖被继承。行为上的变异也可以被其他人模仿,这种情况下传递的是道金斯提出的“觅母”(Memes),它们是在文化上被传播的东西,如一种观念、一种时装潮流。“有人可能会说,觅母唯一的好例证是觅母这一概念本身,多年来它被高效地复制着。”在丹尼特看来,觅母的最佳例子是词语,词语获得用处和意义后逐渐被传播。最终词语使我们的大脑能够反思我们在做的事情,获得完全的意识。“觅母的涌入把我们的大脑变成了心灵。”然后几千年来,文化从自下而上变成了自上而下,从无意识地产生和检验各种主意走向了有意识地设计,如艺术、建筑、科学和音乐上的创作。
心灵哲学的流派
2011年,美国哲学家劳拉·韦德在《心灵哲学概览》一文中说:“在20世纪,心灵哲学成了英语世界哲学的核心领域,并一直如此。心灵和大脑的关系、意识的本质、我们如何感知世界等问题被认为是理解世界的关键。如今,心灵哲学的主导立场致力于把精神现象等同于大脑的运作,用科学术语来解释它们。有时这一工程被称为认知科学,它假定认知发生于人类和动物的大脑中,也发生于计算机中,这三种形式中的认知可以同等地加以研究。”
在20世纪之前,很长时间之中,占主导地位的心灵观是笛卡儿提出的身心二元论。他认为每个人都有一个服从物理学定律的物质的身体,以及一个非物质的心灵。因为人类的本性是双重的,所以他的理论被称为二元论。
到20世纪初,心理学和哲学的发展对笛卡儿的二元论提出了挑战。首先是行为主义。行为主义者认为,精神事件可以还原为刺激-反应的配对,对可观察的行为加以描述就足够描述精神行为。只有对能够客观观察到的行为加以描述才是科学的。内省是无意义的,产生不了什么。赖尔认为,笛卡儿式的二元论是一个范畴错误。所谓范畴错误是把某个东西归到了错误的逻辑范畴中。他举例说,“我的痛苦是绿色的”这就是一个范畴错误,因为痛苦不是有颜色的东西。又如,一个游客在牛津大学的各个学院、图书馆、实验室、教务办公室游荡,然后问:“但是牛津大学在哪里?”这也是一个范畴错误,因为大学不是在人和房产之上的实体。赖尔认为,笛卡儿所说的灵魂是一个类似的错误。笛卡儿认为,他的身体里肯定有一个灵魂,拥有它的天赋、记忆和性格。赖尔说,心灵跟大学一样,只是他的身体特性的组织。在赖尔看来,最好把一个人的特性理解为修饰身体的形容词,而不是一个跟身体平行的名词。比如,智力就不是独立于身体的东西,而是身体具有的特性的集合。
美国哲学家约翰·塞尔说,今天生活在西方世界中的大多数人都接受了某种形式的二元论。这些人都相信,他们都有一个心灵或灵魂以及一个身体。但在哲学、心理学、认知科学、神经生物学或人工智能科学等领域内的专业人士肯定不是这样看问题的。专业领域内的专家几乎毫无例外地接受了某种形式的唯物主义,即心灵都可以归结为大脑的活动,没什么神秘可言。
丹尼尔·丹尼特说,1963年他在牛津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开始认真思考人类心灵的进化,那时哲学家们不懂科学,也不懂心理学、神经解剖学、神经生理学,人工智能虽然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但没几个哲学家接触过电脑,而他作为一个完全没接受过训练的业余爱好者接受了这些领域的教育,许多开创性的研究者对他做了非正式的教导。如今,上千个年轻哲学家接受过认知科学、神经科学、计算机科学方面的交叉学科训练,他们是专业的,丹尼特仍是业余的,但他认为自己是一个知识渊博的业余爱好者,经常受邀做报告、参加研讨会、参观世界各地的实验室,仍在接受教育,而且业余爱好者经常能做出最具洞察力的评论。
丹尼特和约翰·塞尔虽然对心灵都持唯物主义的观点,但他们之间的论战非常激烈。塞尔在《意识的奥秘》一书中说:“正如有些评论家所指出的,丹尼特的行文飘逸活泼,有时候幽默风趣,但在关键点他却不够精确而且含糊其辞。往最坏里说,他试图用抨击性的语言和虚张声势的问题吓唬读者。他的思路并不新,他的观点是强AI(人工智能)和吉尔伯特·赖尔传统行为主义的一种混合物,而赖尔是丹尼特在牛津的老师……丹尼特否认内部心智状态的存在,并提供另外一种对于意识的说明,而其实际结果是上演了没有丹麦王子的《哈姆雷特》。”在行为主义之外,还可以加上图灵的功能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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