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颜值姐妹(8)

时间:2016-06-16 17:56:57 

最早发现真相的是高岩。那天,他回家稍早,金玉在补习班还没下课。高岩是甩手掌柜,远庖厨的爷们儿,从来没摸过锅边。他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等金玉,是在家做还是出去吃,要等媳妇回来决定。当时是傍晚,夕阳残照,霞光洒在通往他家楼口的甬道上,为这条空荡荡的小道镀上了一层金色。高岩看到,泛着碎金般鳞光的小道尽头有两人慢慢向楼口踱来。近些,看清是一男一女。再近些,看清女的是金玉。男的没见过,戴着眼镜,挺有学问的样子,个儿很高,可能比高岩还要高。边走边说着什么,金玉还不时低头笑笑,莫名地羞涩着。他们是逆光溜达,悠闲地在傍晚最后一抹夕阳中徜徉,丝毫没留意三楼阳台上拍栏嘀咕的高岩。高岩说不上是郁闷还是慌乱地跑下楼,等金玉和那人到了楼口,高岩说,下课了?这位是谁呀?金玉有些意外,没料到高岩会比她先到家。说,这是补习班的南老师,南大可。高岩说,不是下课了吗,咋还缠着老师呀?南大可说,没关系,我也是顺道。高岩说,顺个屁道,这是农机厂家属区,你谁家的?南大可一定后悔借口找得不够结实,再者这是农机厂家属区,是高岩的主场,不便招惹,就用英语跟金玉说,再见。高岩能听懂拜拜,但听不懂金玉说的“明天见,我会想你的”,和南大可轻声说的“我也会”。

说老实话,金玉和一个男人夕阳下漫步这事不足以让我们吃惊,对这些,我们家人已有充足的心理准备。真正让我们嘴张成0形发出一声“啊”的是南大可其人。你道南大可是谁?此君在外贸局上班,业余时间到补习班赚外快,其父是妇保医院的常务副院长。生活真是既宿命般地游戏,又游戏般地宿命,非要在我们家抓一个人成为“难产”不可。

我们不知道金玉和南大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新近在补习班上,还是在大姐拒绝“难产”后,这事也没法求证,要紧的是让他们适可而止,恢复彼此一如既往的平静。这一点高岩和我们想到了一块儿。高岩以厂长和户主的双重权力,不但让金玉退出补习班,而且连销售也不让她跑了。娘儿们家家整天在外奔波,和形形色色的社会人打交道,心都野了。不让金玉跑销售,也不能让她回食堂,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去工青妇?到书记麾下,学不出好,高岩不放心;去财务科管钱?全厂职工不放心。金玉的工作便悬了起来。

其时,农机厂脱粒机的市场有所萎缩,企业开工不足,处于吃不饱状态。按以销定产原则,厂里不得已停了两个车间——机加四车间和铆焊二车间。设备闲置是企业大忌,厂务会决定把停产的两个车间对外发包,向社会公开招标。以书记为首的一些班子成员不失时机地对这次发包进行了诟病,说这是无能的表现,是变相出卖国有资产。高岩让书记不要像蚊子似的乱嗡嗡,好好学学中央文件,这叫所有权和使用权的有效分离,是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有效途径。

虽然符合工厂实际和上面精神,可发包过程并不顺利。广告登了出去,大会小会动员了多次,却迟迟没有希望中的能人或机构出现。最着急的当然是高岩,产品销售不畅,厂子效益不好,设备租赁再落空,确实让他感到挺掉链子。就在始终无人投标的尴尬中,在高岩焦灼企盼的关键时候,有人出来解围了。是高岩的媳妇,我二姐金玉。

金玉要包下机加和铆焊车间,正儿八经地把承包书递到了厂部。高岩让她别添乱,说你一个食堂打菜的,连图纸都看不懂,有啥资格投标?金玉说,我是承包人,不是操作工。好教练未必就是运动员出身,招标广告又没注明承包人专业。你倒是科班出身,不也是把农机厂搞得不死不活吗?高岩说,你少评论厂领导,请问包下机加和铆焊后你有活源吗?你拿什么让机器运转,总不能对着机床唱歌吧?

两人在厂里见面就戗戗,回家后在饭桌上和被窝里也不停吵吵,任何话题都能牵扯到招投标,一连多日,谁也说服不了谁。僵持到临近招标截止日期,高岩坚持不住了,脑筋急转弯了。女人不可以过于清闲,不愁吃不愁喝又有空闲,就容易想一些乌七八糟的事,给点事做拴了身子也拴了心,未尝不可。便说,你也是农机厂职工,有承包权利,咱们按程序走,让厂务会决定吧。

厂务会高票通过。就是说,除了高岩弃权,其他人全举了手,在承包书上签了字。金玉对机加四车间和铆焊二车间的承包权具有了法律效力。

全厂职工都在密切关注,看看这个不懂技术不会识图的妇人怎么摆弄车铣刨磨和电焊气焊。全市机械行业都在等米下锅,经贸委的文件说设备闲置率接近50%,你金玉到哪儿去揽活?到最后还不赔个屁滚尿流?

我说过,金玉总是不断地给我们制造惊讶。她包下机加和铆焊车间后,并没有组织人四处化缘揽活,而是先到工商局办了企业执照,把机加和铆焊车间换了新名——轻工机械有限公司。工商局的人说,执照和备份上要注明公司产品和经营范围。金玉说,产品已经研发成功,正在试制。我们这才知道,她原本就没打算走外协加工的传统老路,而是要自己出产品,确实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接下来的事又出乎我们的意料,她把农机厂办公楼的三层租下,找工程队按政府办公室的标准对每个房间进行了装修。有人开始质疑,开始窃笑,没等挣钱,就大把往里砸钱,是想过足官瘾,还是钱多烧的?

农机厂的大门很宽敞,能跑三辆大卡,大门是两个一米见方水泥柱,中间是轨道拉门。右面水泥柱上挂着“×××市农机厂”的黑牌,左面挂着“中国共产党×××市农机厂委员会”的红牌。金玉让人在两个水泥柱上做了拱形的钢架,把“轻工机械有限公司”几个镀金字焊在钢架上,每个字都有51英寸彩电那么大,好几百米远就能看到。外人到厂,先映人眼帘的是“轻工机械有限公司”,很容易产生错觉,以为农机厂只是公司所属的分厂。这几个醒目大字做好固定在厂大门上方后又用红绸子包上,等选定个好日子再隆重掀开。

好日子是花大钱请我们市最有名的一位先生选的,根据老皇历和地脉走势,经一番严谨的周易运算后才定下来。现在回过头看,这个日子不值那么多钱,除了阳光充沛,略具气象学价值外,其他乏善可陈。因为,高岩正好是揭牌那天趴下的。

这个日子是花钱得来的,谁也不舍得浑浑噩噩打发掉,金玉就把开张广告、产品广告都集中在揭牌这天发布。广告是做在省卫视生活频道和农村频道,及邢小时他们那种生活类杂志上。说到这儿,就有必要介绍一下金玉的轻工机械有限公司即将生产的产品。

公司成立前两年,农机厂为了应对市场需求多元化,组织技术部门研发了几种新产品——小型收割机、小型喷灌机、塑料编织机等。由于塑料编织机与农机市场有一定距离,而且还有技术细节没有解决,只生产出一台样机后便被叫停。因为是技术科集体研发的,没有技术权人,也没人认为它会值钱,金玉很容易就把塑料编织机的全套图纸搞到手。她在工商局时说的所谓研发成功、正在试产的新产品,就是塑料编织机。

不管编织机技术是否完善,是否有市场,广告做得却十分成功。最出彩的地方,我认为是几句非常朴实的话:购买L-A3型塑料编织机,半年即可收回成本。如果因人员紧缺等原因无力销售生产出的编织袋,本公司将按低于市场价1%的价格全部回收(购机后签订回收合同,公证处公证)。

广告效应礼花般绚烂绽放是一个多月后,发布的时候一切都稀松平常,波澜不惊。所以我还是接着说揭牌那天的事。那天所发生的事震撼了农机厂,而且余波流长,若干年后还时常被人提起。那位大先生以及全厂职工谁也没想到,这个重金推算的日子竟成了高岩政治生命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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