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凤玲去外地采买东西,要几天才回来。她走后不久,有个官差领着一个太监进茶馆歇脚。那太监向马婶打听,问附近可有愿意送小孩进宫当太监的人家,他这趟出宫,就是为了招收一批孩子进宫当小太监的。
马婶摇头:“做父母的只要有一口饭吃,谁愿意把孩子送到宫里遭罪?”
谁知一旁的温秀才听了,连忙把来运拉到太监面前:“我这孩子怎么样?他认得不少字的!”太监一见来运,不由拍手道:“不错!我们管事公公见了,准会欢喜!”马婶见势不妙,一把将孩子藏在自己身后,骂温秀才:“猫尿灌多了?这是你亲儿子啊!”
温秀才也不管马婶,他悄悄地把太监拉到一边,小声打听道:“不知现在京城里管净身的是哪几位师傅?”太监闻言异样地看看他,转过身去并不理他。
温秀才想了想,从袖中摸出一小锭银子,悄悄地塞给了太监,太监脸色便缓和下来,小声告诉他:“如今京城只有两位师傅,一位毕五毕老爷一直自己在外物色苗子,净好身送进宫去;一位是‘小刀刘’刘师傅,他是祖传的手艺,并不管选人,我们自己选好人送给他净身。”
温秀才道:“听说毕老爷和刘师傅很不对付啊……这么说,要是我送儿子去净身,是不是由刘师傅执刀?”太监点点头:“这是自然。”温秀才最终下定了决心:“那好,请您明天在刘师傅家等我,我会把儿子送过来的。”太监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是懂行的,好,明天咱家就在刘师傅家等你。”
太监走后,马婶见事情不妙,便教来运赶紧逃出去找凤玲求助。可温秀才早有防备,一把将儿子拉到房里,将门反锁了。马婶无计可施,又四处托人捎信给凤玲,让她及早赶回来。
第二天天不亮,温秀才不等马婶醒来,一早雇了马车拉着儿子上路,往京城去了。
到晌午时分,两人赶到“小刀刘”家门外,那个太监果然在这里等他们。当下让来运签了自愿净身的文书,把来运带到一间破旧的小房子里,早有人将他的四肢绑在门板上,准备动刀。
眼看着“小刀刘”举起那把形状特别的小刀,来运不由怕了,他突然嚎叫起来:“爹,您不是说只是闹着玩的吗?怎么玩起真的了?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啊,咱们一不缺吃二不缺穿,您为什么要送我进宫当太监?”
温秀才听了来运的话,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他沮丧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小刀刘”见状一挥手,早有人将一枚煮熟的鸡蛋塞进了来运的嘴中,他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温秀才难免有些不忍,待要阻止,马上有两个汉子上前要将他拎出去。
这时,温秀才突然像疯了一样,吼道:“来运,你不是我的亲儿子!你是毕五的孙子!原名毕振祖!而我,不过是个太监,怎么可能生儿子?当年,因为你爷爷是我的同乡,我进京赶考借住在他家,谁知他竟劝我读书无用,不如进宫当太监有前途!我当时鬼迷心窍,听了他的话,本以为入宫可以享受荣华,谁知入宫只当了两年小太监,前朝就灭亡了!我的一切都毁了!趁兵抢占皇宫之前,我逃了出来,走前不忘去毕五家找回我的‘宝贝’,可那老贼竟要我用银子来赎!我恨不过,乘他不备把他的宝贝孙子偷来了,就是你呀!我也是不得已,给你净身是为了拿你的‘宝贝’去换我的‘宝贝’!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爷爷吧!我对不起你,儿子!”这最后一声“儿子”倒喊得情真意切,显然是动了真情。
被绑着的来运听了这些话,简直如五雷轰顶,往日想不通的事一下子变得明了:怪不得他在结婚后和凤姨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下;怪不得平日里还好好的“爹爹”,总在他站着如厕的时候突然发难,把他打得哭叫连天;怪不得常常在睡梦醒来,发现“爹爹”在床边用一双阴冷的眼睛盯着他……
想着这些,他一时忘记了疼痛,也忘记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