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只觉得给他那样的眼光一瞧,脖子上便凉飕飕的,但一想到为公为民的职责所在,仍是壮起胆子,扬声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一剑就是一条人命,有没想过他们都是人生父母养的?”
那人将眼睛抬起,望着头顶的空气,道:“你说错了,我一剑就杀了他们两个!”
“一剑就杀了两个?”江连赶紧捂住张大的嘴巴,低头又在李季和宋大嘴的尸体上看上一眼,果见那两人的脖子上,两道血痕,似乎是一剑连着刺出的,心里头不由倒抽了口冷气,脚也发软了。
铁吟风道瞧着那人僵尸般的身影,缓缓开口:“原来你就是独行杀手,僵尸剑孙桐!”那人面无表情地一笑,手臂如僵尸般笔直朝前举起,一剑指向铁吟风:“好眼力!果然不愧是盗神!铁盗神是不是也想尝尝我僵尸剑的滋味?”
铁吟风摇摇头,随后瞧了瞧身边的江连,道:“小捕快想必很想尝尝你的剑的滋味。”
江连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连连道:“你若肯将剑放下,报到衙门里头,也算自首,还可从轻发落,不然……”话未说完,就被孙桐逼近一步,阴恻恻道:“不然怎样?”江连赶快跳到铁吟风身后,露出一对眼睛道:“不然,就凭我们两个,你今天肯定逃不了。”孙桐将那双灰色的眼睛慢慢对准江连,唇角难得的噙起一丝嘲笑之色,道:“你们?”他言下之意,是说江连和铁吟风一官一盗,居然会联起手来对付他?
江连提心吊胆地看了铁吟风一眼。不想铁吟风微微点头:“你今日若不交待了为何杀他们两个,不用说小捕快,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他一双细长的电目里,冷光一闪,一股杀意便自眉宇间升起。
孙桐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将目光自江连和铁吟风面上掠过,最后停留在铁吟风裹着纱布的上身上,冷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快,一个受了重伤的盗神。铁吟风,若在往日,我必然还有三分顾忌,但是今天,便是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他话一说完,手臂一抬,江连还未看清,就听见空中极短促的“唰唰唰”三声连响,斗室中剑光流转。铁吟风身躯不动,只以左手接剑,剑身与他左手手指相接,竟发出锃然如金属相撞击般的锐响。
孙桐连出三剑,居然剑剑被铁吟风以空手接住,心念电转,一眼瞥见他身后露出个脑袋的江连,倏的剑势一变,一剑突起,向着他眉心刺了过去。
江连骇得脑袋一缩,那一点剑光却似比他脑袋动得更快,顷刻间追随而至,剑尖的冷气,已贯入眉心,就在这时,两根铁指搭上剑尖,如同铁钳般将剑尖夹住,孙桐一剑如同刺入岩石中,心知不妙,即刻撤剑回抽。一柄薄而锋刃的宝剑,在两人手中顷刻间弯得如同拱桥,孙桐一张僵尸脸上,脸色由青转白,铁吟风的一张脸,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却也大颗的汗珠,从脑门上沁了出来。
突听“咔”的一声,孙桐陡的收剑后退,手上虽然仍旧握着那僵尸剑,剑尖却被齐齐折断。铁吟风仍是稳立不动,缓缓收回的左手食指、中指之间,正夹着那一小截剑尖!
江连不由拍掌欢呼,喝了一声彩。孙桐面色也终于变了变,慢慢收剑:“盗神铁吟风号称‘铁指断流’,右臂受了重伤,却仍能用左手折我剑刃,我孙桐今日算是见识了!”铁吟风还未答话,江连已抢先道:“那你还不快老老实实弃剑伏法?”
孙桐哼了一声,慢慢退到门口,突的伸手一拉,自门外拉进一个人来。江连定睛一看,失声叫道:“老板娘!”那人正是杜溪沙,只是她被人封了身上穴道,又被点了哑穴,只剩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地朝着铁吟风又挤又眨,暗示他不要顾忌自己。
这情形孙桐却看得明白,冷笑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眉目传情’?”
江连听他说得好笑,不由道:“你难道没喜欢过人,不知道眉目传情是啥模样?”
孙桐冷冷道:“我喜欢的人只有我自己!”右手抬剑,将剑往杜溪沙颈上一横,“铁吟风,这个美人儿我先替你留着,你莫要跟着,一旦给我发现你跟过来,她就没命了!”说罢,将剑往杜溪沙颈上轻轻一蹭,一条血红的印子便现了出来。
铁吟风果然没有动。孙桐冷笑着,目光注视着他,挟住杜溪沙一步步往门外退去。江连跺了跺脚,从铁吟风身后钻出,跟了过去。他的脚步才一动,就被孙桐喝住:“不要想命了么,小捕快?你再敢靠近一步,我就一剑杀了她!”他声色俱厉,江连果然住了步子,赔笑道:“我只是想把老板娘换出来,我给你当人质如何?”
孙桐瞧了他一眼,又瞧了瞧自己剑下的杜溪沙一眼,冷笑道:“你把我孙桐当傻子?你来当人质,我杀了盗神铁吟风的朋友,他会因为你放过我?只有为了这么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盗神才不得不忍气吞声吧。”一边说,一边斜睨了铁吟风一眼。铁吟风果然没有说话。
孙桐仰天哈哈一笑,突听一个清丽的语声道:“我来给你当人质,可好?”随着语声,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子站在了门边。她极美,宛若天边的流云,空谷的幽兰,淡定而典雅。然而只是初秋天气,她却已披了件白狐裘,双手拢在裘衣中,捧着一只紫金手炉。一边说着话,一边忍不住轻轻的咳嗽。她的脸色极苍白,然而看见了她,本是沉默之极的铁吟风脸色却忽然亮了起来,就好像是看见了一缕秋天的阳光。
“你是谁?”孙桐喝问。
“他的夫人。”白裘女子看着铁吟风,轻轻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