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指头

时间:2016-12-16 17:07:00 

1、

  

  天空打雷了,车库房顶上的野猫在奋力地叫着。

  宋元奎的眼皮子一直在跳。

  哗啦啦,暴雨终于降临,远处的路面顷刻汪洋。“要不,就让她自己打车回来吧?刚把冬冬从奶奶家接回来,又要去车站接女儿。”付文雅小声问,“实在不行就等过了六点再过去。”

  “不行。”宋元奎声音不大,却是异常坚决,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客厅墙上的石英钟,还差半小时晚上六点整。半个小时后,宋元奎的女儿宋燕所坐的那班车就会到站了。如果不是妻子付文雅一再拖延时间,他现在已经等在车站了。

  “我现在就去接她。”宋元奎说罢起身,却看到卧室的门突然开了,冬冬光着脚从里面跑出来,小脸上还挂着泪,一边喊着“姐姐回来了”一边跑去开门。付文雅还没来得及制止,已经晚了,门已经被打开了。

  一股清冽的风灌进来,穿过玄关一直来到客厅,吹得宋元奎夫妇心里一阵发紧。门外没有人,楼道里连脚步声都没有。付文雅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脸上的表情由刚才的恐惧转而变成了愤怒,冲过去扬起手就要打冬冬。冬冬看着她说,“姐姐说她疼。”

  付文雅愣住了,扬起的手定在半空中。

  这时候宋元奎的手机响了,他慌忙接听,是女儿宋燕打来的,“爸,我马上到家啦!”

  宋元奎一阵欣喜,“你现在在哪?”

  “嘻嘻,刚下车,能看到我吗?”

  宋元奎慌忙走到窗户跟前,只见一辆出租车停下,车灯穿过雨幕打出长长的光柱,一个身穿黑衣黑裤的女孩从车上下来。宋元奎激动地说,“爸爸看到你啦!”

  街边的女孩同时抬头朝小区的楼上看着,“快了快了,等着我啊——”话未说完,街对面一辆货车撞到了电线杆上,一根电线落下来不偏不倚倒在了宋燕身上。

  这突降的惨剧发生在数秒之间,宋元奎和付文雅看得目瞪口呆,女儿宋燕在雨中像朵妖娆的黑色大丽花,缓缓倒地。

  付文雅一声惊叫晕了过去,宋元奎只觉得双膝发软,踉跄着朝门外奔去。冬冬站在门边,喃喃说着,“姐姐说她的手指疼!”

  

  2、

  

  宋燕死了。那个间接葬送宋燕性命的货车司机当场毙命,由于此人生前无父无母,也只好不了了之。一个漂亮女孩在人生最好的季节里死去,宋家陷入悲痛中。

  办完葬礼后,大家都陆续散去。付文雅坐在宋燕生前的房间里,睹物思人,不禁又难过起来。她想起自己最初来到这个家中,宋燕还只有十三岁,那时的她似乎对付文雅这个后妈充满敌意,有一次晚上还钻进床底下,等付文雅来给她盖被子的时候猛地钻出来,付文雅被吓得连声尖叫,宋燕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钻进被窝。但是时间久了,两人的关系就缓和下来,最后关系好得就像亲母女。

  付文雅这么想着,就往床边瞥了一眼,紧接着她缩着肩打了个哆嗦,心脏碰碰乱撞。她看到床下露出一截衣服,红格子的衬衫,是宋燕生前最喜欢的一件衣服,难怪刚才收拾衣服的时候没发现,原来在这。付文雅想着便弯腰去捡,那件衣服竟然自己缩进了床底!

  “谁?”付文雅故意放大声音,在客厅抽烟的宋元奎闻声也赶了过来问,“怎么了?”“床底下……”付文雅指着床下,“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宋元奎取来手电,膝盖跪在地上朝床底照去,很快他就对着里面说,“冬冬,快出来,不要让爸妈生气。”付文雅一听是冬冬,赶忙也弯下腰朝里看,只见冬冬穿着姐姐的衣服,四肢着地看着自己和宋元奎,像一只小野兽。

  “冬冬,快出来。”付文雅刚失去一个女儿,她不舍得再对唯一的儿子发火。

  冬冬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他说,“姐姐说她浑身疼。”

  宋元奎干脆坐在地上,又点着一根烟抽上,“文雅,我看咱们把冬冬送去我妈那住段时间吧,老这样下去,我担心对孩子成长不好。”

  没想到付文雅一口回绝,“我不能让冬冬离开我半步,他去哪我就去哪,除非……”她盯了宋元奎一眼,把话说完,“除非我死了。”

  宋元奎沉默了,“这样吧,我们三口子都回老家住几天。你简单收拾下东西,我们一会儿就走。”

  宋元奎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付文雅把冬冬抱进后座,自己坐在了副驾驶。路上,宋元奎一直没说话,倒是付文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宋元奎问她,“有话想说?”付文雅回头看了看冬冬,他正在摆弄变形金刚玩具,这才开口,“咱妈是在哪里算的卦,好准……”最后那个字的气息很弱,因为宋元奎很生气地看了一眼妻子。

  “都是瞎编乱造的!”说到这宋元奎终于爆发了,冲付文雅嚷道,“要不是你死活拦着不让我去接她,女儿也许就不会死了!”

  付文雅没有吭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那天,的确是自己不让宋元奎去接宋燕的。可是,自己若不这么做,说不定还有什么更大的祸事发生。眼泪又悄悄躺下来,一片模糊中,付文雅回想起两周前的那件事。

  由于宋元奎工作太忙,那天,付文雅一个人坐车回了趟宋元奎的老家,去看望他88岁高龄的母亲。严格地说,是老太太叫宋元奎回来一趟,宋元奎脱不开身就叫付文雅代替自己回来。

  宋元奎的母亲是个典型的农村老太太,三寸金莲走路一颤一颤,性情开朗。若在平日见到儿媳妇,肯定会亲热地不得了,只是那天,付文雅刚一到家,老太太就神情怪异地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房间,从祖传的梨木大铆钉箱子里取出一张皱巴巴折叠起来的纸,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撕裂。付文雅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箱子里许多用皮子包起来的东西,很有条理地对方在里面。“妈,这是什么?”付文雅很好奇。“这个嘛,是指骨。”说着老太太居然伸手捏了捏付文雅中指的中间一截,继续说,“每个宋家的女人死后都要取下这块骨头,然后在上面刻上字,就算到了下辈子,还可以继续做我们宋家的女人。”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屋里静悄悄,她的脸处在阴暗中,只有眸光在闪烁。付文雅吓得赶忙把手抽回来,尴尬地看着老太太。“你也逃不掉的。”老太太似乎在宣读审判结果,随后颤巍巍地把纸打开,铺在小屋的床上。借着高处窗户透下来的光,付文雅看到上面写了些歪七扭八的字,她使劲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明白,只依稀看到上面有“卦、歹、死”几个字。她问老太太,“妈,这是什么?”老太太一脸严肃,密密麻麻的褶皱里藏着两只犀利的小眼睛。老太太说,“这是你公公死前留下的,说的是三年后我们老宋家必有大难临头!”

  付文雅当然不信,从老家回来后就把这事跟宋元奎说了,谁知宋元奎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拿筷子的手也是不住地抖动。宋元奎告诉付文雅,他们老宋家以前世代都是算卦的,他的爷爷的爷爷当年还在河北承德给当时的一位王爷算过卦,到了宋元奎父亲这一辈,经历了时代变迁干脆入了别的行当不再吃这碗饭,但是宋元奎知道,父亲的卦算得相当准。所以这种宁可信其有的事情,决不能当儿戏。到后来,宋燕还是出了事,在撕心裂肺的疼痛后宋元奎夫妇惊讶地发现,女儿的死期竟然跟她的爷爷是同一天,时隔整三年!

  路况不是很好,付文雅随着车子的摇晃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她觉得背后有种怪怪的感觉,回头就看到冬冬死死盯着前面,这孩子的眼珠子又黑又亮。

  “乖儿子,坐好,自己系上安全带。”付文雅哄他。

  冬冬不看她,依旧盯着前面颠簸的路自言自语,“姐姐说她的手指疼。”

  

  3、

  宋元奎兄弟姊妹众多,而且混的都很不错,家中两年前盖了村里第一幢三层小楼房。跟老太太一起住的是老大两口子,老大是村支书,平时工作多,一般都是大嫂陪着老太太。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刚参加葬礼回来的老大夫妇俩对于宋元奎一家三口的到来都感到惊讶。对此宋元奎只简单找了个理由,“冬冬因为姐姐的事情受了点刺激,带他回老家住几天。”

  老太太在自己的屋子里,双腿盘坐在床上,身子就倚着那个梨木大铆钉箱子,宋元奎一家人到来前,大哥刚把宋燕去世的消息告诉她。老太太让冬冬脱掉鞋上床,然后紧紧握着孙子的手,苍老的脸上开始笼罩着悲伤的神色。“我说什么来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坐在家里撑过那晚八点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老太太看了眼付文雅,付文雅觉得这话是是对她说的。

  “妈,这都是迷信。”宋元奎说。

  “迷信?”老太太突然生气地拍了拍身后的大箱子,“这是你爸临死前专程问的指骨。”

  这话让宋元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子,对于问指骨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宋家祖上专门给人算吉凶,靠的就是这满箱子时代积累下来的指骨。宋家每个女人死后,不管年龄大小,都会取其中指的中间一截指骨,用很多种药材浸泡后在秋天的毒日头下曝晒一个月整,然后将其用特制工具上下穿透,凿出直径约半厘米的小口,再细心将两边小口打磨光滑,将先人写好的字条卷起插入指骨洞中,两边都要封蜡,最后用驴皮将指骨包起来。小时候宋元奎曾问过自己的爷爷,为什么要用驴皮包指骨。爷爷告诉他,在我们这里吃驴肉被说成是吃鬼子肉,如果你梦见驴,就是梦见了鬼。我们宋家问吉凶,靠的不是卦数,而是靠的鬼力。这指骨都来自女人,阴气重,用驴皮包裹最是极佳。

  宋元奎没再说话,接下来他知道母亲肯定会问他要一样东西——宋燕的指骨。

  宋元奎记得,事发当时是自己报的警,宋燕的尸体已经被电击成了一块焦炭,直挺挺地躺在大雨的街头,触目惊心。宋元奎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抱起了女儿的尸体。后来医院将尸体归还时,宋元奎就发现宋燕的中指没有了,一个负责尸检的医生告诉他,尸体运来时就没有中指了,估计是慌乱中丢失了也说不定,因为死者尸体已经高度碳化。宋元奎没有听下去,他的痛苦已经无以复加。从那时起他就有了个心结,不知该怎么向母亲交代。

  果然,老太太说话了,“燕子的指骨呢?别告诉我你把我们宋家的规矩忘干净了。”

  宋元奎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时候,一直趴在奶奶怀里十分安静的冬冬突然扭过头来,看着宋元奎。

  “我知道姐姐的指骨在哪里。”冬冬说。

  一旁有些走神的付文雅听到这话立马瞪大了眼睛,小声训斥儿子,“冬冬别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我就是没有乱说!”冬冬的小孩子脾气上来了,看到妈妈都不肯相信自己,觉得很委屈。这时候老太太从后面抱住冬冬,小声贴着他耳朵问,“乖孩子,你知道你姐的指骨在哪里?”冬冬含着泪点点头。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吓人。宋元奎说,“冬冬,那你说姐姐的指骨在哪里?”小孩子没有搭理爸爸,像猴子一样三两下跳下床,连鞋子都没穿就刺溜一下钻进了奶奶的床底。宋元奎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来不及多想也跟着蹲下来,掏出手机朝床底下照去。只听到冬冬突然大声咋呼,“快点滚!下次再敢来我打死你!”宋元奎听着,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这冬冬,在跟谁说话呢?

  

  4、

  

  床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蘧然平息下来。

  冬冬鬼头鬼脑地从床底探出头来时,手里还拿着个玻璃瓶子,宋元奎再仔细一看,是个输液的瓶子,里面好像灌满水,拿在冬冬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冬冬把瓶子往床沿上一放,然后撅着嘴巴看付文雅。这时宋元奎才看见瓶子里有个东西慢慢沉到了瓶底,随即他看清了,那是一根人的手指头!它像是泡在药酒里的一只海参,微微打着弯,像是在勾引人过去仔细观看。

  付文雅惊得一下退到宋元奎身后,用手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这时候,在外面一直准备晚饭的大哥推门走进来,老太太大声说,“你给我出去!”

  大哥闻声,又看其他两人脸色十分难看就慌忙把门带上了。

  老太太动了动身子,移到床边,将那个盛着手指的瓶子举到眼前,仔细看着。然后一行老泪留下来,老太太喃喃说道,“没错,是燕子的。”老太太从随身的衣服内兜里取出一个小红包,然后控出一枚铂金钻戒,上头的施华洛世奇钻石闪着夺目的光。

  “这不是宋燕的吗?怎么在您这里?”宋元奎感觉舌头在打架,有点不听使唤。

  “三天前,燕子来过我这里。”老太太重又移回到大箱子前,倚靠在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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