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问道:“这次你又以为是谁害了嵇太太和瞿郎中?”
“我不敢瞎说,上两次都说歪了。”
“没关系,你再说说看!”
阿毛边拉车边道:“我看刚才同先生说话的阿炳先生有点毛病。”
“哦?”司徒剑发觉阿毛颇为鬼灵,自己同阿炳说话时没有看见他,他倒看见自己同阿炳说话了,索性问下去,“怎么个毛病?”
“其实阿炳是小姐的未婚夫,只是老爷太太都不喜欢他,认为他出身贫贱,门不当户不对。可是小姐喜欢他,常常为此同老爷太太吵架,当然阿炳也恨老爷太太了,所以说他有毛病。可阿炳这个人心里恨归恨,表面上一套功夫做得十分好,对老爷太太一副恭敬孝顺的样子,对钱庄的生意又十分卖力,因此老爷太太有时还蛮喜欢他的。就是他偷偷向老爷告发了少爷花钱庄的钱去嫖‘小金花’的事的,为此老爷才恨煞少爷了。阿炳其实精得很,想法子弄掉少爷就可以同小姐霸占嵇家了,于今果然称心如意了!”
这一番话使得司徒剑几乎要另眼相看阿毛了,这个乡下人的分析能力实在不差。
正感叹时,阿毛说了一句令司徒剑吃惊的话:“其实小姐不是老爷同太太生的。”
“那是谁生的?”
“是太太同瞿郎中生的!你看小姐一点也不像老爷,同太太的身材倒是一个模样,五官却同瞿郎中十分相像,不信你去细瞧!”
司徒剑闭目回忆一下,果然不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老爷说的!”后来又改口道,“不是,好像是少爷说的,还是原先的那个老妈子说的,我说不清了。”阿毛又涨红了脸,憨态可掬。
司徒剑为他解窘道:“你将来可要服侍小姐同阿炳先生了。”
只听阿毛恶声哼了下,然后不吱声了。猛拉了一刻车才道:“小姐要打发我回老家了,过了老爷‘五七’的祭日,我就要送老爷的棺材回老家安葬,这是老爷在遗嘱中说定的。我同老爷是同乡人,是老爷把我从乡下弄上来的。”
大概说话忘了情,错过了警局,司徒剑只好用文明棍敲了敲车板叫阿毛停车。
司徒剑三勘嵇府后的第六天,这天晚上他突然有点感冒,便独自一人到警局附近的那个“王宝和酒家”去喝酒,想祛祛寒气。
街上刮着深秋的寒风,又下着雨。司徒剑刚在一张桌旁坐下,发觉对座那个自斟自酌的人竟是阿炳,阿炳也认出了司徒剑,忙道:“哟,是探长先生,来来,不必叫酒菜了,这儿现成的还有,请坐!”说着,便叫堂倌另取一副筷子和一个酒杯来。
司徒剑见他面前有一大盘螃蟹和一大壶酒,品酒尝蟹是“王宝和”的特色,便坐下道:“你常来这儿喝酒?”
“我晚上就住在钱庄里的,家在杨树浦。”
司徒剑“哦”了一声,明白酒店离仁古钱庄不远。司徒剑故意问道:“阿炳先生还未成家?”
阿炳摇摇头,似乎不愿说此事,反问司徒剑:“嵇家的案子尚无消息?”
“今天只喝酒,不谈案子。”司徒剑也给了他一个软钉子。
可是阿炳似不甘心,道:“嵇小姐要办三人的丧事,可手中一点钱都没了,叫我去为她想想办法。”
“嵇仁古没有钱留下吗?”
“当然有,可只见他拿钱回家,却绝不知老爷把钱藏在哪儿,连太太在世时也不知道。找遍了嵇宅也不见,而老爷又从来不相信存银行,而且喜欢把纸币换成银元。”
“哦。”司徒剑若有所悟地品味着阿炳的话。
阿炳忽然有什么心事似的,起身对司徒剑道:“先生慢慢喝,我有事先走一步!”说着匆匆离去,神情慌张。
司徒剑望着他的背影,陡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即是嵇仁古的“四七”祭日。每逢祭日前夕的星期五,嵇家就要死人。他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马上丢下酒杯走出了王宝和酒家。马路上很冷,依然刮着风下着雨,他压了压旧礼帽,拄着司狄克,加快了脚步。
司徒剑一口气赶到了嵇府,蹑手蹑足潜进了府宅中。刚到客厅附近,昏暗的烛光突然熄灭。司徒剑穿过客堂,正欲朝小姐的房间走去时,只见前面的甬道上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靠近小姐的房间。
司徒剑心想,果真这儿又要闹“鬼”,来得可正是时候!于是,他轻轻抽出文明棍内那柄锋利的杖刀,尾随其后。
只见那人在嵇小姐房门口止了步,在门上附耳细听了一会,他的手中举着根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