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演出的剧本是苏格兰著名作家大卫·夏洛瓦(David Harrower)的《母鸡身上的刀叉》,由耶鲁大学的杰西·拉斯穆森(Jesse Rasmussen)执导,从制作、舞台布景、服装和道具设计到声效和舞台管理,都是耶鲁大学生组成的团队。舞台布置特别简单,就是贯穿剧场中心的白布两头的两张铺着洁白被单的床,象征着剧中出现的主要人物的家。一开场,一个偏远的、不识字的无名村妇与她的丈夫威廉姆·泡利用苏格兰乡村口音讨论她的感觉和她用语言描述事物的渴望。她非常虔诚,对上帝的爱深信不疑。但也很敏感,渴望用语言描述她所看到的大自然的一切:风、云、雷电、麦田等等。有一段非常抓住人心的表演,女主角在旷野里不断尝试着用语言描述她所看到的一切。她有时迸出如上帝听写给她的词句:“天空布满云朵”、“大风吹动麦穗”、“远方有树与绿色的草”;有时她竭尽全力,却又败下阵来,在欲说却不可言说之间挣扎。她意识到:“是上帝赋予每个事物以名字,是上帝要我说出它们的名字来。”三位演员全都说惟妙惟肖的苏格兰英语,带着古英语词语和充满恰当瑕疵的语法,他们的语言模仿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后来,村边来了一位会读书写字的人,无名的女人在他的鼓励下第一次开始用笔写字。她从未见过笔,但她第一次写,那些字就像是受到神的启示一样,从她荒芜的语言世界里自发地流淌出字母。他们之间发生了微妙的情感变化,最终,她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情感,并迸发出身体的激情来。当虔诚而纯洁的她在获得语言的过程中得到了思想意识的启蒙,她却又从此离开了伊甸园,与丈夫决裂。
在我们拿到的手册上,耶鲁戏剧艺术评论者摩斯(Davina Moss)如此写道:“我们感知的极限在哪里?我们知道我们可以感知视觉、嗅觉、肌肤相亲。但我们怎么知道这还不够?灵魂——如果那时有这样一个朦胧的词的话——在我们的意识边缘发出摇曳的微光,诱惑我们将其看清楚。……这部戏所描述的世界,是一个彼时彼地的世界,另一个世界,事物还都没有成型,但你看见,那些遥远的人,怎样不可阻挡地匍匐着爬向你。”
演出很成功。我们到后台化妆室道贺,已经晚上22点多,他们正在吃盒饭里的晚餐。饰演年轻无名女人的伊丽莎白·施塔尔曼(Elizabeth Stahlmann)毫无芥蒂地与几位同学摆出些姿势来,配合摄影师。她是戏剧学院的高年级学生,表演自然又散发着情绪的张力。她说,未来充满着变数,“也许会去百老汇,但谁又知道呢?”管理和运营卡巴莱剧场是很不容易的事,全在学生的业余工夫。后来,戏剧学院的教授詹姆士·列维雷特(James Leverett)告诉我,戏剧学院的学生每天从早晨9点或10点开始上课,一直上到下午14点,然后开始彩排的实战训练,通常一直排练到晚上23点。这是为大学的剧院做排练,耶鲁的剧院每年要生产40场戏,大至莎士比亚的经典戏剧,小至学生的专题研讨剧。这些规定的项目完成后,他们才能开始为卡巴莱排练,“不知道要到几点才能睡觉了”。
除了卡巴莱,在更为重要的耶鲁剧院,戏剧学院的院长詹姆士·邦迪(James Bundy)告诉我,今年还有三场世界首次演出的戏,最近的一部是保拉·弗格尔(Paula Vogel)的《下流》(Indecent),另外还有两部经典大戏,莎士比亚的《辛白林》和萨缪尔·贝克特的《快乐的日子》。虽然耶鲁剧院的观众“主要来自耶鲁共同体和纽黑文地区,有时也会有人从波士顿和纽约过来看”,但这家剧院却是世界级的。因为这几个剧院的存在,耶鲁的学生相比其他学校的学生对戏剧制作有更整体的经验。“如果他是演员,他很可能有制片和导演的经验;如果他是剧本作家,他很可能也有表演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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