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校草陈莫出车祸死了,苏小木跟同学一起参加他的葬礼。瞻仰遗容的时候,她一弯腰,脖子上的钻石坠子竟然好死不死地掉进了棺材里,落到了对方的两腿之间……苏小木咬着牙去捡,不料对方竟然醒来了!第二天,学校里就传遍已经挂了的校草陈莫,被苏小木摸醒的消息。
第一章 复生
陈莫死了,是因为车祸。
殡仪馆里,苏小木跟同学一起参加他的葬礼。瞻仰遗容的时候,她一弯腰,脖子上的钻石坠子竟然好死不死地掉进了棺材里。
喂,那可是自己最贵的一条项链!!浑蛋啊,人都死了还想带走我的坠子,你戴得了吗!
苏小木左右看看,周围的人伤心的低头伤心,胆小的半闭着眼睛。她咬了咬牙,低头去捡。
那钻石坠子本来落在陈莫腰上,苏小木拿手一拨,一下子滚进了他两腿之间。
苏小木差点儿咆哮道:就差一点点了啊!
她一边看周围动静,一边伸手去摸。正在这时候,棺材里的陈莫突然坐了起来。
不知道谁一声尖叫,所有人都看过来。苏小木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香气入鼻,好像吸入了什么东西。再一抬头,正好对上陈莫的脸,陈莫一双眼睛黑得让人心惊。现在他右手正抓住她的左手,而她的左手正放在他两腿之间。
第二天,学校里就传遍已经挂了的校草陈莫,被苏小木摸醒的消息。
陈莫是H中的校草,仗着长了一张勾魂夺魄的狐狸脸,平时没少招惹“桃花”。不过陈家跟苏家三代交好,苏小木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被指腹为婚,许给了陈莫。男为兄弟,女为夫妻。
指腹为婚这种事儿,弄好了是一段佳话,弄不好就跟陈莫和苏小木这样,成了冤家–苏小木从小发育不良,陈莫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微波炉”。
二人从此反目成仇。苏小木没少报复陈莫,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这个绰号仍然伴她渡过了整个初中和高中时期。
苏小木觉得自己现在仍然发育不良,一定是受了陈莫这个乌鸦嘴的诅咒!
苏小木一直知道陈莫不待见她。但没想到,这货真是做鬼也没有放过她。就因为这破事儿,她一个星期没敢去上学。学校警告了两次,她没办法,只能勉强去了。默默无闻了两个学年的她,一进校门就俨然成了风云人物,就连校长也对她行了超长的注目礼。
苏小木泪流成河,我的清白……
她特意踩着点走进教室,不料她就像黑夜中发光的萤火虫。一进门,原本闹哄哄的教室立刻鸦雀无声。
苏小木谁也不敢看,像老鼠一样溜到后排坐下。上课铃声响起,突然外面又有人进来。陈莫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立领的T恤衫,下身是浅蓝色水磨牛仔裤,脚上穿着白色的板鞋,头发也剪短了些,细碎的刘海儿散落下来,微微遮住眉间。而且更奇怪的是,他肩上停着一只黑色的乌鸦!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苏小木身边坐下。
苏小木脸红得跟被煮了的螃蟹一样:“那么多位子,你偏偏坐在这里干吗!还有啊,学校不是不能带宠物吗?!”
怎么也没人管管啊,死而复生了不起啊!
陈莫盯着她看,苏小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眼睛黑得可怕,瞳孔的纹路像是能吸人魂魄一样。她别过脸,陈莫肩上的乌鸦拍了拍翅膀,说:“喂!女人,你竟然敢这么对我们君上说话,是不是不想活了?!”
苏小木吃惊地张大嘴,指着那鸟–它……它居然开口说话了!
那乌鸦不屑地白了她一眼:“把嘴闭上,真没规矩。”
苏小木抱着脑袋呻吟:我是不是疯了?
那乌鸦飞过去,停在她肩上聒噪道:“你听着,我们家君上是十八层地狱的陈莫君上,因为一个妖魔从地狱逃脱,他特来追查。”
苏小木趴在桌上:“就算是这样,那关我什么事儿啊!”
那乌鸦拿翅膀尖指她,怒气冲冲地说:“君上因力量过于强大,不能真身入凡,只能借尸还魂。你这个蠢女人,竟然非礼我们君上的肉身,还趁机吸走了君上带进人间的一口元炁!不然你怎么可能看得见我?”它越说越生气,似乎奓毛了,“你简直该上刀山、下油锅,处以千刀万剐之刑!!”
苏小木狂汗:“看见你一只乌鸦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你说什么?”那乌鸦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你说我是什么?”
旁边陈莫终于沉声说:“阿傍罗刹,说重点。”
那乌鸦,哦不,阿傍罗刹扇着翅膀飞到陈莫肩上,翅膀尖上下挥动,做出为他捶肩的动作:“是,我尊敬的君上。”然后一转头,又说,“你们学校这个位置,正处于我们烊铜渊与阳界交汇之处。那个妖魔刚刚逃脱,一定还在这里,没有走远,你明白了吗?”
苏木茫然地摇头:“我不明白。”
“喋!”那乌……阿傍罗刹怪叫了一声,翅膀尖指着她就骂,“我说得这么明白,你还不明白,你是猪脑子吗?!”
苏小木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陈莫突然说:“混沌之炁在你身上,我现在没有法力,只能靠你对付那个妖魔。”
苏小木终于明白了,然后问:“那什么气,你就不能拿回去吗?”
陈莫摇头:“不能。”就在苏小木以为他有合理的解释的时候,他说,“我不亲吻凡人。”
阿傍罗刹忙为自家君上补上一句:“尤其是凡间的丑女!”
苏小木:“……”
她正被这蠢鸟气得吐血时,旁边有女同学扯了扯她的袖子,一边偷瞟陈莫,一边看她,连眼睛里都闪耀着八卦的光芒:“行啊,前两天两个人还跟仇人似的,这一下子就甜得蜜里调油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啊!”苏小木痛苦地摆了摆手,趴在桌上,泪流成河。
第二章 烊铜斧
夜晚的校园,一片寂静。梧桐树被夜色涂鸦,只剩下浓黑的影子。
苏小木指着面前有些破败的建筑:“你是说,那个妖魔就在这里?!”
那是学校里最旧的一个厕所,还是蹲坑的,一直说要拆,就是不见动手。陈莫看着她,在前面带路的阿傍罗刹扇着小翅膀:“对,来来,你进入这个坑,就会见到……”
苏小木恨不得拿手电筒把它砸个粉碎:“我不去!大晚上的,我举着手电筒下到茅坑里–找屎(死)啊!”
阿傍罗刹不说话了,苏小木问:“你既然也是神,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啊?”
阿傍罗刹停在她肩膀上,终于叹了一口气:“我也不能上到人间,你现在看到的我只是一个影子。”
苏小木说:“我不管,反正我不下茅坑!”
阿傍罗刹扭头看陈莫,陈莫右手揣在裤兜里,月光聚集在他身上,凝而不散。苏小木突然想,如果这个世界真有神灵的话,也不过如此了吧。
然后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陈莫走到自己身边,抬腿一脚,她往前一个趔趄,栽进了蹲坑。
“哎哟,君上您真是英明神武、前无古人……”阿傍罗刹又开始拍马屁。
过了许久,蹲坑里面传来一声怒吼:“陈莫,你大爷–哎哟!”
苏小木举着手电筒,对于这里面的印象,只有一个字–臭!
臭到她连怕都忘了。她在里面找来找去,越来越觉得当初坠子掉进陈莫棺材就是个阴谋!这浑蛋该不是不想下到这里,故意把那口气给她的吧?!
她又气又恨,又觉得臭,在下面找了几圈,大声喊:“搞什么啊,根本没有什么妖魔啊!”
陈莫在上面淡淡地说:“谁让你找妖魔了?”
苏小木简直要跟这冲天的臭气一齐爆炸了:“那我下来是干什么?!”
陈莫说:“下面有一把烊铜斧,捡起来。”
苏小木怒:“在哪儿啊!”
陈莫说:“你掉下去的位置。”
苏小木肺都气炸了:“你不早说!”
苏小木回到原位置,果然看见一把斧……它确实是把斧头,但是她仍然惊呆了:“陈莫,这就是你那把什么烊铜斧?!”
蹲坑上,陈莫优雅地用白丝绢捂住口鼻,微微点头。
苏小木呻吟了一声–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完蛋了,疯到这种程度,我肯定治不好了!
那斧头不仅锈迹斑斑,木头柄好像还被老鼠啃了,再加上这环境的熏味儿……苏小木敢发誓,送给收破烂的也不会有人要!
她举着这所谓的“烊铜斧”,平生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何为神经病。
“陈莫!你是打算用它把妖魔臭死吗!”
回到家里,苏小木没睡觉,因为陈莫交给她一个伟大而艰巨的任务–擦拭烊铜斧。
苏小木问:“你为什么不擦?没手啊?”
陈莫说:“只有拥有混沌之炁的人,才能触碰烊铜斧。”
苏小木无言,默默地拿刷碗的钢丝球来擦斧头。她一直擦,擦了一晚,陈莫过来看了一眼,说:“可以了。”
苏小木不解:“没有很亮啊。”她还以为真的可以和开光一样,突然神光万丈呢。
陈莫说:“不会很亮。”她抬起头,他慢慢地说,“但是可以不那么臭。”
你是在坑我吗?!我擦了一晚上啊!苏小木不知道那个出逃的妖魔是不是该死,只是她突然很想用这把斧头劈开陈莫的脑袋。
第三章 衔蝶血
第二天上午没课,苏小木抱着枕头,以为可以幸福地睡个懒觉时,阿傍罗刹天还没亮就在她耳边怪叫。
苏小木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才五点钟,你神经病啊!”她一巴掌把它扇飞,拿被子捂住头。可惜没捂严实,被那破鸟用两只爪子抓住头发,还拼命扯着。
苏小木真是把它剁成肉酱的心思都有了:“浑蛋,你是不是想死!”
阿傍罗刹喋喋不休:“你这女人,竟然敢让我们家君上等你!要是在阿鼻地狱,你早就被剥皮揎草、魂入虿盆了!”
苏小木意志坚定:“我就不起床,有本事让他弄死我好了,你这狗腿子!”
外面突然没有了动静,苏小木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一张脸,是陈莫的脸。陈莫的脸怎么会在她被窝里?
她睁大眼睛,只见那张脸上的皮肤慢慢起了斑,然后浮肿,皮肤溃烂,两只眼睛空洞地盯着她,慢慢流出黑水。最后皮肤一块一块地剥落,露出下面血红泛黑的筋肉……
“你以为我会怕吗?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苏小木确实没害怕,她只是默默地起床,默默地换掉了床单和湿掉的裤子。
楼下小广场上,陈莫说:“挥斧一百次。”
苏小木说:“我有病啊,大清早的,我拿这样一把破斧头在这里挥挥挥……”
陈莫盯着她看,她只好认命地举起手。不一会儿,跳广场舞的大妈们也到了。
音乐起,筷子兄弟激情四射地唱着“小苹果”。大妈们灵活地扭动着腰身。只有苏小木一边举着一把被老鼠啃得坑坑洼洼的破斧头,一边给自己伴奏:“嚯!哈!嚯!哈!”
在大妈们的注视下,苏小木觉得那斧子越挥越顺手了,而且越来越轻。她正得意,旁边领舞的大妈会心一笑,换了音乐–嚯!哈!嚯!哈!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苏小木:“……”
妈妈,自从我得了精神病,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已经是傍晚时分,陈莫在教学楼前面等着他,夕阳照着他的侧脸,为他染上迷离的光彩。阿傍罗刹扇着小翅膀飞在他身后,在阳光下只有一个浅淡的影子。苏小木扭扭捏捏地向他走过去,身后的目光快要把她的背灼穿了。
“哼!早知道这样就能追到校草,我们当初写个鬼的情书啊……”眼睁睁地看着二人背倚斜阳,并肩而立,妹子们泪流满面。
苏小木说:“说吧。”她这下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陈莫果然说:“接下来要取衔蝶之血。”
苏小木对自己的无知已经麻木了:“说人话。”
陈莫指了指食堂,食堂门口蹲着一只有着白嘴的黑毛猫:“黑毛白嘴猫,古称其毛色为衔蝶。衔蝶之血,可通阴阳,能祛除烊铜斧的污秽,令它神威再现。”
苏小木睁大眼睛:“你疯了,你敢去杀食堂大妈的猫!你不怕食堂大妈杀了你啊!”
陈莫说:“我不怕。”
苏小木想了想:“也是。你一个神仙,怎么会怕食堂大妈。”
结果陈莫慢慢地往前走,说:“不。我不怕是因为不是我去杀。”
苏小木:“……”
夜色渐浓,食堂。
门已上锁,那只大黑猫在里面。苏小木一看这环境腿就止不住地抖起来:“门锁了,进不去。我回去了。”
陈莫说:“天都黑了,一个人回去,不怕见鬼?”
苏小木一下子想起早上被窝里那张脸,汗毛都竖起来了:“陈莫你再吓我,我就跟你拼命!”
陈莫没说话,苏小木评估了一下这家伙的神格,然后摸了摸鼻子,转身回来。陈莫上前,拨弄着那铁门上的挂锁。
苏小木满脸期待–什么穿墙术、隔空取物全都想起来了,正等着他施展飞天遁地的法术,把她“嗖”的一声带过去时,就见他不慌不忙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截方便面条,然后锁就被他用方便面条三两下捅开了。
苏小木看看方便面条,又看看他,陈莫扬了扬下巴:“带路。”
苏小木怒了:“为什么要我带路?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我可是凡人,你不是一向看不起凡人吗!”
阿傍罗刹飞过来,一翅膀扇她脑袋上。苏小木大怒,扬了扬手里的斧子。陈莫说:“你看,你有烊铜斧。”
苏小木举着斧头,弯着身子,做贼一样地走进去。
那只猫蹲在窗台上,一双眼睛被手电筒一照,绿光盈盈。苏小木手都软了:“我……我肯定抓不到它,它有四条腿啊!”
黑暗之中,陈莫突然伸出手,明月西移,月光入窗,汇聚成线。那只猫“喵”地叫了一声,毛突然竖起,却仿佛不由自主一样,向他走来。
陈莫将食指沾了水,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又在四个方向写了几个古怪的字符。那猫走到圈里,一直嚎叫,却一动不动。
陈莫说:“动手。”
苏小木两排牙齿在打架:“动动动……动什么手?”
脑后突然“噗”的一声,阿傍罗刹一翅膀把她扇了个趔趄:“你竟然要杀猫!我们家君上真是太不幸了,怎么会遇上你这种愚蠢的人类!”
苏小木看着圈里的那只猫,抖了抖身体:“可……可……可它是活的啊!”
陈莫说:“衔蝶之血,可激混沌之力,动手。”
苏小木举起斧头,试了几次,突然又把斧头扔地上:“它又没干什么坏事儿,为什么要杀它?你不是神吗?你降妖除魔难道不是为了世间生灵吗?它也是生灵啊!”
陈莫不说话,阿傍罗刹飞过去,两只爪子抓住她的头发就是一通扯:“君上叫你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苏小木“哇”的一声就哭了,阿傍修罗一看,见她确实是流眼泪了,悄悄用爪子把抓乱的头发抹平。她哭着嚷道:“你为什么要选我啊,我从小鸡都没杀过一只,你让我杀它!这猫来的时候才两个月,我认识它两年,你说杀就杀!我认识你才几天,为什么要因为你一句话就杀它啊?它也有名字啊,你知道吗!”
阿傍罗刹停在她头上,看着陈莫。
陈莫说:“我需要衔蝶之血为烊铜斧开光。你的血也可以。”
苏小木呆住,陈莫盯着她的眼睛,说:“不杀它,可以。用你的血。”
苏小木小声说:“只能用血?”
陈莫说:“嗯。”
苏小木看看那只黑毛白嘴的猫,又看看陈莫。陈莫说:“想清楚。”
苏小木拿起斧头,在自己身上比画了一下,突然又哭:“我也不想死啊,我死了我爸妈肯定也伤心啊。我们一人出一半血,都不死行不行啊!”
陈莫怔住,慢慢问:“你愿意为它流一半血?”
苏小木说:“流点儿血也好过一定要死一个啊!”
陈莫俯身,抓住她的手腕往烊铜斧上划过去。苏小木紧紧地闭着眼睛,仿佛能感觉到那斧刃划过手臂。皮肉被切开,血染在铜斧上。
陈莫盯着她皱成一团的脸,问:“你不后悔吗?”
苏小木没敢睁眼:“你快点儿,好了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莫说:“好了。”
苏小木睁开眼睛,一眼看见右臂上那么长一条伤口,差点儿昏倒:“你直接就用斧头割啊!那斧子可是茅坑里捡来的!我会不会得破伤风死掉啊!”
陈莫抬起她的手臂,突然俯身,双唇微张,含住了那道狭长的伤口。
苏小木惊呆了,她头上的阿傍罗刹像是被掐住了喉咙,慢慢地把头扭到一边看月亮。
陈莫细细地吮吸那道伤口,他唇齿微凉,舌尖经过的地方,如一道电流,酥麻极了。苏小木突然就红了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抽回手。
许久,陈莫抬起头,说:“现在不会了。”
苏小木突然成了哑巴,心跳得有点儿快,她低着头,按陈莫说的,抬起白嘴黑猫的爪子,在铜斧上割了个小口子。猫血也沾在铜斧上。那把本来破旧的斧头,锋刃上慢慢地就裹了一层暗红的血光。
苏小木瞪着眼睛,作了一个斧头帮帮主的动作,终于觉得很神奇了:“哇,有点儿神器的样子了。”
陈莫站在窗前,看她举着斧头在那里挥来挥去。黑猫似乎摆脱了什么东西,“喵”了一声跳窗逃走了。
苏小木玩了一会儿,转头看见陈莫,不知道为什么,就有那么点儿不好意思,问:“我可以回去了吧?”
陈莫说:“嗯。”
两个人走出食堂,陈莫把锁按原样挂上。突然一道手电筒的光照过来:“谁在那边?”
苏小木头发都竖起来了:“是校工刘大爷!他发现我们了!”
远处有一个人跑过来,陈莫说:“你手上不是有斧子吗?”
苏小木瞪他:“那我还能砍死他啊!快跑!”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陈莫的手,两人一阵狂奔。刘大爷穷追不舍,更可怕的是他的狗也穷追不舍。
不知道跑了多久,刘大爷是甩掉了,他的狗还在。
陈莫微微皱眉,说:“这具身体,不能再跑了。”
苏小木也跑得快气绝身亡了,说:“那怎么办,你不是神吗?快想办法!你总不能成为第一个被狗咬的神吧!!”
陈莫不慌不忙:“那倒不会。”苏小木松了一口气,他又说,“吕洞宾已经被咬过了。”
苏小木:“……”
那条大狼狗终于追了上来,苏小木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了,把陈莫往身后一推,举着斧头挡在狗面前。
“你……我警告你别过来啊!我手上可是烊铜斧,你这条没见识的狗,听过吗?!再过来我砍死你做狗肉煲!”
那狗一时也不敢放肆,苏小木举着斧头,在它面前摆着各种动作。
最后狗确实没咬她,只是犬吠声吸引了学校巡逻队,把她抓走了。
苏小木被学校保安处批评教育了一顿,又写了两千字的检讨,她又悔过又卖萌,最后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终于被保安处给放了出来。
陈莫等在外面,巡逻队一来他就藏到了柱子后面。苏小木说:“陈莫,我认识你就是个错误!真的!”
陈莫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是我怂恿你去的食堂?”
苏小木瞪他:“我一个女孩子,他们顶多通报批评一下就算了。要是供你出来,他们报案怎么办?”
陈莫说:“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小木怒道:“那万一要你说的是真的呢?”他不说话了,她说,“我觉得吧,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真有妖魔想吃人。没道理你一个神都来了,我们人还无动于衷。”
陈莫愣了。苏小木抱着斧头,在林荫道上蹦蹦跳跳:“走吧,别又被狗发现了。”
陈莫跟在她身后,这个十八岁的少女,长发用白色头花高高扎起,穿着白衬衣和黑短裙,圆头皮鞋里悄悄露出一小截蕾丝袜子的花边,娇俏得可爱。
“对了,这个妖魔到底是谁啊?长什么样儿?”苏小木问。
陈莫说:“说了你也不知道。”
苏小木大怒:“你以为我们都傻啊!我虽然读的是外语系,也是学过历史的好不好!”
那双眼睛似怒还嗔的时候,像透明的水晶。陈莫不由得就说:“历史上一个还算有名的人,含冤而死,屡屡作祟。”
苏小木眨巴着眼睛:“谁?啊,不会是岳飞吧?”
陈莫似乎不打算说:“知道他是谁,对你并没有好处。”
苏小木追着他说:“要是岳飞的话,我可不去啊。”
陈莫说:“不是。”
苏小木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哎,你见过岳元帅吗?”
陈莫语气还算温和,说:“一面之缘。”
苏小木眨着闪闪发光的眼睛:“那你有没有看到他背上的四个字?就是他母亲刺的,反清复明那四个大……”
陈莫闭上嘴,大步往前走,再也不想跟她说话了。
第四章 除魔
学校里有个人工湖,据说以前是一口古井,后来工人建学校的时候,就将它拓宽成了湖。
此时苏小木站在湖边,栀子花盛开,香气袭人。
“妖魔就在这里?”她问。陈莫点头,她弓着身子,在湖边的树木中找来找去。
陈莫问:“你找什么?”
苏小木没好气道:“妖魔啊?哇,这里有个老鼠洞。不会在这里面吧?”
“……”陈莫说,“接下来我会开启烊铜渊,大量的阴气会引妖魔现形。但时间不会很久。它现形之后会是紫色的,烊铜斧可以杀死它。你动作一定要快。”
苏小木紧张得满手是汗,阿傍罗刹自从上次在食堂看见陈莫为她吮吸伤口之后,就一直默不作声,到现在还处于一副又聋又哑外加眼瞎的状态。
这时候它站在苏小木的肩膀上,突然用翅膀温柔地摸了一下她的头,一下不够,又摸了一下。苏小木感动了:“你给我神力加持啊?”
它说:“哦不,我附在这鸟儿身上,平时没什么知觉。刚刚它一时没忍住,拉在了……”
苏小木怒了,连害怕都忘了:“你们不都是神吗!能不能有点儿神格……”
正在此时,只见湖中水流倒转,如同一锅滚水。很快漩涡中间出现了一缕紫气,紫气越来越明显,渐成人形。
陈莫难得严肃:“快!”
阿傍罗刹大声说:“喋!快砍它!”
苏小木一咬牙,纵身跳进漩涡之中。也许是身上那什么气护体,她并没感觉到水流的阻力。水流也没有影响她的视线,她举着斧头就向紫光游去。
那紫色人影也发现了她,苏小木向它举起烊铜斧。一斧砍下去。紫色人影像是个皮囊,突然被破开。它吃了一惊,仔细打量苏小木,许久,叫了一声:“朱暹。”
“什么诛仙!”苏小木咬着牙,一想到自己头上被一只乌鸦拉了一泡鸟屎,她就想赶紧收工回家去洗头,当下又挥了一斧头。那影子用手捂着伤口,踉跄着后退:“朱暹,你竟然要杀我?为什么?”
它一转头,看见岸上的陈莫,开始咆哮,周围刮起狂风:“陈莫让你来的对不对?你听信了他什么鬼话!我是你的前世!”
苏小木一怔,也转头看向岸上的陈莫。陈莫不说话,那妖魔走近她:“朱暹,别相信他!他骗你来,是因为只有我们可以互相消灭对方!以前的事情,你难道都忘记了吗?只要我们合二为一,我们就可以报仇洗冤!洪武十三年,朱元璋加在我们身上的痛苦和耻辱,你都忘了吗!”
苏小木怔住,脑子里突然是一阵尖锐的疼痛。一些破碎的场景在脑海里渐渐变得清晰。
明朝洪武十三年,九月初三。明开国功臣朱亮祖一家被押解到京。
朱元璋鞭杀朱亮祖,以侯爵之礼安葬。而一息尚存的朱暹被剥去人皮,填充稻草,人、皮分离,永难轮回。
苏小木说不出话,她仿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剥皮,血流满地,还有周围的看客又惊惧又兴奋的眼睛……
眼前紫色的妖魔慢慢地走近她:“所以你知道吗,你不能消灭我,因为你就是我。如果我是妖魔,那你又是什么?”
苏小木一声尖叫,那妖魔已经近在眼前。他伸出手:“我们随父征伐半生,为明朝立下无数战功,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你甘心吗?!来,跟我合为一体。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苏小木的斧头掉在地上,妖魔越来越近。阿傍罗刹扇着小翅膀:“君上,我们动手吧?”
陈莫微微抿唇,右手一抬,一支判官笔已经握在手中,黑色的判官笔蘸着红色的墨。他握笔在手,瞬间风起浪涌。
苏小木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痛,她转过身,陈莫的判官笔刺入她的心脏,血与墨交融。
一声惨叫,却不是她在呼喊。是前方的妖魔在呼痛。它飞扑过来,巨手握住判官笔,一声怒吼,硬生生将笔拔出苏小木的身体。
苏小木看见自己的血,喷薄而出,溅在它身上。它抱着苏小木:“他是十八层地狱的主神,不可能真身入凡。我们合为一体,他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苏小木头痛欲裂,脑子里关于后来的记忆时隐时现,她被剥去人皮,楦草于庙堂之前,时日渐久,被世情所感,终得灵智,转世投胎。而面前的妖魔搅弄时局,明朝暴政、宦官弄权,明末更是疫病横行,百姓皆苦。
苏小木突然又捡起了烊铜斧,眼里含着泪,或许是哭了吧。
她说:“不,我不会和你合为一体的。”
面前的妖魔怔住,显得十分愤怒:“你说什么?!”
苏小木说:“我们死了,你怨恨,可是当年那些死在瘟疫中的百姓,那些死于酷史之手的良臣,他们难道就不怨、不恨吗?”
妖魔一只手伸过来:“你说什么?!当年大庭广众之下,我们赤身裸体地被鞭打剥皮,那些拍手叫好的人,那些取血而食的人,难道就这么算了?”
苏小木说:“那个朝代已经过去了。明朝已经灭亡了,那些人都已经死了。你知道吗?几百年了,你为什么还活在仇恨里?”
“你住嘴!”妖魔的黑气开始侵蚀她的神智,它迫切地想要寻回已经丢失六百多年的人皮。陈莫又是一笔,血红的墨汁滴落水中,湖水沸腾,滚烫无比。苏小木举起烊铜斧,一斧劈在它身上,妖魔怒吼:“我们是一体,你以为杀了我,你还会存在吗?他在骗你,神都是残忍而狡猾的!”
苏小木突然明白,其实那一切都不是巧合。她转头看了一眼陈莫,陈莫也在看她,眼神如月光,皎洁却冰冷。
“其实,不管我愿不愿意,都必须来这里吧?”她问陈莫,她到这里,甚至不是为了除魔,因为她就是魔。
陈莫抿紧双唇,阿傍罗刹说:“你要是不死,它也不会死的。”
苏小木右手握着烊铜斧,妖魔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提起来。她伸出左手,触摸它的脸:“就算是作一块石头、一粒沙,也好过作一个狂杀嗜血的妖魔。我确实应该来,被永远困在仇恨和痛苦之中,比永堕十八层地狱更痛苦吧?”
说完,她毅然举起烊铜斧,对着妖魔的头颅斩下。
妖魔惨叫一声,她也闷哼了一声。那一斧头好像砍在她身上,痛,真的好痛。
他们真的是一个人,曾经相依相伴而生。她双目眼泪滚落,已分不清是痛还是什么。
洪武十三年,已是公元1380年的事情。六百多年过去了。所有人都已解脱,而她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承受剥皮楦草的折磨。
她又挥了一斧,而她的身体开始流血。砍在妖魔身上的伤口,在她的身体上一道一道地开裂、喷血。
湖岸上,陈莫一动不动。
那个女孩在湖心,举着利斧。那不是他要的结果,那把斧头也不是什么神器。而是当年刑场,沉积了六百三十五年的痛苦和冤仇的斧头。
衔蝶之血能通阴阳,唤醒厉鬼之怨,她的血也能。
那斧中的怨恨,本也有她的。
妖魔被劈开,庞大的身躯轰然落在湖中,苏小木倒在湖心。黑色的湖水浸透了她的身躯,她感觉自己在开裂。原来,自己真的是妖魔,即使伤成这样,仍然活着。
她睁着眼睛,岸上的陈莫凌空踏风而来,右手紧握判官笔,笔尖墨红如血,血浓如墨。她抬起头,在暗夜的湖心,神与魔视线交融。烊铜斧就在她身边,但是她没有动。那一刻,她的眼中只有这漫天星光。
陈莫笔尖如刀,直刺入她的胸口。苏小木抬手抓住他的衣襟,最后慢慢地松开了手。淡淡的血手印印在他的衣角,如同盛开的花朵。
她在湖水中沉没,他右手伸出,最终慢慢地握紧收回。湖水渐渐归于平静,明月从云层中探出了头,阿傍罗刹轻声说:“君上,我们该回去了。”
陈莫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天夜里那个女孩认真地说:“我觉得吧,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真有妖魔想吃人。没道理你一个神都来了,我们人还无动于衷。”
他那早已失去知觉的心有一点儿疼痛,像被什么东西划出了伤口。
他向岸上走去,突然,平滑如镜的湖底传来沙沙的声响。阿傍罗刹吃了一惊:“怨虫!”
只见妖魔断裂的身体里,爬出一波又一波血色的虫。陈莫脸色微变,阿傍罗刹急道:“喋!君上快走!”
陈莫飞快地返回湖心:“不能走!随我布下结界,决不能让它们上岸,否则人间必有大劫!”
怨虫乃冤魂厉鬼怨气所化,若入人间,必将疫病横行。
陈莫以判官笔划破手腕,取血在湖中画下结界。怨虫越来越多,阿傍罗刹尖叫:“你会死的,君上!”
红色的虫爬到他的身上,噬骨之声如沙蚕食叶,令人毛骨悚然。陈莫在湖水中穿行,人的身体,连疼痛都那么真切。
他看见自己的胳膊,由血肉模糊慢慢地化为白骨。他还差北面的法咒没有布下,但他的腿已经不再听从使唤,湖水深红。他开始沉下去,耳边阿傍罗刹喊了句什么,他已听不清。果然还是不行吗?
他无力地沉下去,每一个呼出的气泡都是血红色。突然腰间一紧,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他回过头,苏小木抱着他,用力地游向湖水以北。她的身体是怨虫的温床,红色的虫群以她为圆心开始聚集。
陈莫摇头:“没用的。”他的这具身体很快就会死亡,人类的身体,真是太脆弱了。肉身死亡之后,他会立刻返回十八层地狱。这些怨虫,也一定会从这里弥漫开来,散及城市各处。
可是苏小木没有停止,她抱着他,极艰难地往前游。怨虫越来越多,她突然抬起头,吻住了陈莫的唇。
陈莫微怔,濒临死亡的身体依然感受到了这个吻。她的舌触及他的唇齿,带着微微的腥甜,还有一种少女的馨香。他环住她的腰,不由自主地与她唇齿交缠。这就是亲吻吗?
男人与女人深深拥抱,唇齿间互相追逐,气息相染,不愿任何距离产生在他们之间。
他茫然地回应她,苏小木微微一笑,一股略带药香的气息入喉–那口混沌之炁,她还给了他。
他猛然抬头,怀中的身体在深红色的湖水中渐渐沉没。他握住她的手,然而失了混沌之炁的支撑,她的身体在万千怨虫之间破碎开来,化为尘屑粉末。
“苏小木–”他声嘶力竭地叫着,然而那一声呼喊终被流水冲散。
他游到北面,最后一个法咒布成,结界生效。
千万怨虫被困于湖中,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阿傍罗刹不停地催促:“君上,您这一身若被凡人看见,会吓坏他们的!剩下的冥司会处理,我们快走吧!”
陈莫站在湖边,湖水微澜。
记忆中,那是公元1644年,明崇祯帝自缢于煤山,明朝灭亡。
冥司缉捕为祸阳间的厉鬼朱暹,楦草的人皮已被世人遗忘,深埋在战火烟尘之中。
九月初三,还是判官的陈莫与冥司交接已成人魔的朱暹,经此取皮。
“判官大人,我也要跟它一起去吗?”楦草人皮化为三尺女童,目光纯净如水晶,白白胖胖如嫩藕般的手扯住他的衣角,迟疑了一下,又说,“我……能不去吗?我说过他了,他不听的。”
“你还恨吗?”他问。
她望着战乱之后的京城,摇了摇头:“恨什么呢?他们都死了。”
她的声音奶声奶气,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判官心头微软,朱笔一抹,浓墨画过阴阳薄,将“人皮化妖”四个字一笔勾没。
第五章 契约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苏小木正在床上睡觉,床头柜上,手机欢快地响了起来。
“谁这么早打我电话!”她睁开眼睛,挣扎着爬起来。电话那头,一个声音急切地说:“小木,快起来!陈莫出车祸了!”
苏小木一惊,好像想起了什么,但不清楚,只是下意识地问:“哪家殡仪馆?”
那边顿时怒骂:“浑蛋,有这么咒你未婚夫的吗!快来第一人民医院!”
苏小木叹了一口气:“妈,我都说好多遍了,他不是我未婚夫。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流行指腹为婚这种事儿?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民主?什么是自由……”话音未落,电话那头挂了。
她觉得有点儿头痛,怎么会不是殡仪馆呢?奇怪。但她突然回过神来,为什么要是殡仪馆呢?虽然跟他一直不对付,自己也没盼着他死啊!
她慢吞吞地起床,妆台上还放着那条钻石项链,那是外婆当年的嫁妆,在那个时代,可是富太太才有的。外婆自己都舍不得戴,在她十六岁生日那天送给了她。
项链上的坠子开裂了,说好今天拿去修。苏小木没找到盒子,索性把它戴身上。
第一人民医院,病房。
陈莫的爸妈在外面抹眼泪,她父母正在不停地安慰。见苏小木来了,双方家长都赶紧说:“小木,我们大人在外面说话,你先进去看看陈莫。”
“哦。”苏小木一边应了一声,一边走进去,陈莫的腿打了石膏,人还睡着。
这家伙没死吧?苏小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好像不对。她弯腰探他鼻息,脖子上的链坠突然掉落,她慌忙之下拿手一接,钻石坠子在指尖一滚,落入了陈莫两腿之间。
这……
苏小木忙伸手去捡,碰巧四位家长开门进来。病房里顿时一片沉默,陈莫妈妈说:“这……呵呵,是我们进来得不是时候。小木啊,陈莫就交给你了啊……”
然后陈莫就理所当然地住到了苏小木家,养腿。苏小木怒吼:“凭什么?!”
陈莫说:“你毁了我的清白,当然要对我负责。”
苏小木一脚踹他伤腿上,哼,这一定是个阴谋!
这天夜里,苏小木突然从梦中惊醒,她披衣起身,看见陈莫站在阳台上,右肩上停着一只黑鸟。那只鸟……
“阿傍罗刹?”星光熠熠之中,她突然完全记起了那个梦,“陈莫?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死了吗?”
阿傍罗刹扇着小翅膀飞过来,落在她肩上:“蠢女人,就为了救你,我们君上让时间倒流了足足四天!你知道这是多么……”
它还打算继续吹嘘上司的悲壮之举,陈莫却不打算提,而是向苏小木伸出手,问:“你愿意跟我回阴司吗?”
苏小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欺负我没读过书啊,最惨的鬼才到你那儿呢!”
陈莫微笑,说:“其实阿鼻地狱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那里是个很文明、很美好的地方。”苏小木满脸都写着不信,他轻声问,“阿傍罗刹,是吧?”
旁边飞着的阿傍罗刹颤抖着说:“君……君……君上……”
陈莫微笑地着看它,它抖了抖身子,说:“君上,您不能这样,我为组织流过血,我为君上立过功……”您不能昧着良心,逼我说出这样会遭天打雷劈的话来啊!
陈莫右手轻轻理了理衣领,不经意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阿傍罗刹颤颤巍巍地点头,说:“那确实是个讲文……文……文明、懂礼貌的地方。”说完之后,它飞快地说了句,“我先去开路!”然后翅膀一扇,不见了。
陈莫说:“我带你去看看?”他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带了诱惑,“地府一日游,如何?”
苏小木一想,这倒是可以,她活了十八年,还没见过地府什么样呢。她想了想:“包去包回啊!”
陈莫说:“好。”
十八层地狱,阿傍罗刹黑巾覆眼,手持长戟,对所有判官说:“手上的活都停一停,你们听着,君上马上要带一个人来,这个人会永远留在君上身边,陪伴君上。”
底下顿时炸开了锅,有判官问:“这鬼做了什么孽?难道是把华夏文明弄没了?”
阿傍罗刹怒目而视:“滚!重点是君上向她承诺,说我们这里是个很文明、很美好的地方,你们懂吗?!”
下面顿时一片鸡飞狗跳:“快!快!把那个尸体搬走!油锅端走!这刀山快藏起来!腿……腿……谁的腿不要了?!啊!血血血,快把血擦掉!”
……
陈莫牵着苏小木的手,眼前的道越走越陌生。河流湍急,两岸开满火红的黄泉花。苏小木“哇”了一声,摘了一朵:“我第一次看见这花。”
陈莫微笑:“不是第一次。”
苏小木说:“不是?”
他缓缓说:“不是,你只是忘了。”
那是1912年2月12日,溥仪下诏退位。清朝灭亡。十八层地狱君上陈莫经过忘川,一个白衣女子站在河畔,手捧一束黄泉花,对他点头微笑:“陈莫君上。”
他微微颔首:“你终于修成正果。”
女子微微福了福身子:“承蒙君上恩情。”
他问:“可愿入地府?”
女子说:“地府刑罚之地,我并不喜。我……我想转世成人,再入轮回。”
他怔住:“转世成人?放弃长生?”
女子微笑,说:“长生如长死,永生既无生。哪怕是神,一个人久了,也终会觉得寂寞吧。”
一转身,他返地狱,她入轮回。
十八层地狱,观光电梯直上直下。一进去,但见窗明几净,几十排修罗恶鬼仪容整齐,坐在宽大的课桌前,摇头晃脑地读书。
判官一脸慈祥地教育:“这就对了,须知读书明理。你们没事儿就多读点儿书。以后要做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须知人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
苏小木左右看看,说:“咦,这里很好嘛。”
陈莫微笑,伸出手,说:“待你今生寿尽,可愿与我相伴?”
苏小木歪着头,说:“好呀。”
陈莫伸出手,苏小木搭手上去,十指相扣,她额间火红的印记一闪,契约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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