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桃花

时间:2014-05-12 19:51:46 

远行前难舍的爱

刘丁一从睡梦中醒来,天才麻麻亮,而身边的桃花还睡得正香,他想悄悄穿衣下床,桃花却突然睁开了眼,伸出双臂死死抱住了他。刘丁一知道她想要什么,于是又钻进被窝。没说一句话,夫妻俩配合默契,又痛快淋漓地做了一场爱。完事后,桃花满足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给刘丁一找到衣服,自己也开始穿衣。

匆匆洗漱完,刘丁一背上一个鼓囊囊的旧牛仔包,桃花提着一只装了糍粑、腊肉、香肠的编织袋,一起出门。桃花这是要送刘丁一去郑海家。只要到了郑海家,这个男人,就要像烟一样在自己的眼前消散了。这么一想,桃花鼻头就酸酸的,想说句什么,又觉得要讲的话好像昨晚在枕头上已讲完了,可心里分明还有好多的话要讲。

桃花家座落在村边的山脚下,离村子有一段距离,站在门前,看得见村子的院落。门前有条小溪,弯弯曲曲流向村中间的小河,屋前屋后栽满了桃木李果,桃花已经半露羞容,李花也已经半绽皓齿。今天是正月初六,空气中还弥漫着爆竹的硝烟味和酒肉的浓香。天下了霜小河起了雾,给田垌裹了一层薄纱,水田里结了薄冰,明镜般在晨曦中闪光,风很干燥锋利,割得人面颊生疼。一哈气,嘴巴鼻孔就冒出白色雾气。刘丁一和桃花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谁也没说话,只听到脚步声在单调地响着。

工头大李早在郑海家门口往这边望,他包了郑海的车,要带大伙去县城赶广东的长途汽车。刘丁一跟着大李到广东建筑工地打了整整三年工了,桃花要在家照顾上学的儿子和体弱多病的婆婆,这三年她守得好苦好苦。刘丁一是年前腊月二十八回的家,满打满算才八天时间,走亲拜年在亲戚家耗了三天,夫妻俩在一个枕头上只睡了五个夜晚。本来,刘丁一还可以在家呆两天的,大李说他请人算了日子,说初六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这天走最好。出门在外,图的就是一个吉祥平安。所以,大伙都不得不忍痛离了女人温暖的热被窝。

拐个弯,郑海的两层小洋楼就扑进眼来,在门口路灯的映照下,外墙自得有些刺眼,茶色玻璃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出门的人和送行的人都已到齐,就等刘丁一了。郑海已经启动了“农马车”马达,他瘫痪的妻子柳芳也起了床,坐在轮椅上和送行的女人们呆在一起。桃花和刘丁一才进小院,大李的老婆蛮绊精就大呼小叫起来。

“桃花,怎么搞的,宵夜连着早饭吃啊,瘾头也太大了吧?”

大伙笑了,桃花想起刚才在床上的事来,禁不住心慌耳热,也跟着笑了。但是,眼睛却有些涩涩的想流泪。郑海笑着上前接过桃花手里的编织袋,掂了掂,笑着问:“什么宝贝,这么重?”

桃花说:“没什么好东西,让他带些糍粑腊肉,给工友们尝尝。”

“还是你想得周到。”郑海夸奖桃花一句,回头对刘丁一说,“丁一,就等你了,上车吧。 ”

“好的。桃花,我走了。”

刘丁一看了桃花一眼,转身上了车,桃花本来想说一句再见之类的话,但是,她怕话一出口自己会哭出来,便咬着下唇没有让自己出声。

郑海跳上驾驶室,向送行的女人们挥了挥手就启动了车子,蛮绊精急忙点燃了一串两千响的鞭炮,车子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和呛人的硝烟中慢慢开出小院,上了马路,不一会就消失在村口。

鞭炮燃完了,桃花抬手擦了一把脸,发现自己已是一脸泪水,又偷眼看了一下其他女人,也是个个泪流满面。

“妈的,这些臭男人,一拍屁股走得干净,丢下老娘们在家守活寡。姐妹们,我们要是熬不住了,就去集体偷人养汉,送他们一顶漂亮的绿帽子。”“蛮绊精”看着村口,狠狠地说。

“算了吧,蛮绊精。”身边的一个女人笑着开了口,“村里能用的男人都走光了,留下的要么是屙尿滴湿鞋的糟老头,要么是鸡鸡没长毛的小鬼崽,你打算偷哪个啊?”

“桂芝,新年大节的,不要讲不吉利的话。”柳芳笑着瞪了“蛮绊精”一眼。

“我这乌鸦嘴,该打!”

“蛮绊精”夸张地扇起了自己的嘴巴。所有女人脸上挂着泪水,不由被逗得笑了起来。

春天里撩人的风

南方的春天来得早,还没到清明,就遍地滴翠淌绿了。风儿一过,漫山遍野绿波翻涌,整个世界刹时变成了绿色的流动液体。

桃花正抓紧时间在种菜。清明前后,种瓜种豆,种完菜就得下田春耕了。错过了时节,收成就会打折扣。

桃花现在一个人在家。前几天,婆婆的气管炎又犯了,村卫生室拿不下来,被在镇中学当老师的姐姐接去了,顺带把儿子小宝也转到镇上的小学读书去了。一是婆婆一分钟离不开孙子;二是丁一姐姐的儿子上大学去了,两口子嫌家冷清。婆婆有自己的亲闺女照料,桃花当然放心;小宝有当老师的姑妈教育,更是求之不得。桃花就打算趁这机会把全部心思用在伺候土地和挣钱上。明天,她要跟人上山再采几天薇菜,今年的薇菜价格比往年好。

中午时分,桃花种完菜,背了满满一背篓猪草回家。家里虽是冷火闭灶,但她心里却透着满足,正准备生火准备煮饭煮猪潲。“蛮绊精”和石灰箩进了屋。

“蛮绊精”的真实名字叫张桂芝,因为生就了一根肠子通屁眼的脾性,跟谁好了脑壳可以给人做凳子坐;和哪个过不去,可以在人家门前骂上三天三夜,所以得了这个名。石灰箩大名刘丁贵,是刘丁一没出五服的堂叔兄弟,是个年近四十的老光棍。他的命苦,三岁就死了父亲,母亲改嫁湖南,他跟着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从小缺少管束,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德性。十多岁时爷爷奶奶相继过世,他便成了没有笼头的野牛,偷鸡摸狗,什么事讨人嫌,他就干什么,村人便送了他这个外号,意思是装了石灰的箩筐放到哪里都有石灰印。三十岁那年,有个逃荒的年轻女人来到了岩脚村,石灰箩收留了她,想好好和她过日子。可是,那女人跟他睡了十多个觉,却卷走了他家所有值钱的东西跑了。从此,他更是破罐子破摔,因而人见人躲。

今天的石灰箩打扮得焕然一新,做了发型,穿了一套崭新的西装,还打了领带,皮鞋擦得贼亮,颇具几分绅士风度。“蛮绊精”跟在他后面,一进门就嚷起来:“桃花,种什么田地,累死也没有人给你评烈土。你看人家石灰箩,十指不沾阳间水,从不扯死一根草,不照样人模狗样吃香喝辣!”

“蛮绊精,不要胡说八道,什么人模狗样,我这叫潇洒。”石灰箩炫耀似地拍了拍自己的新西装。

“丁贵哥,在哪发了洋财啊?真是人要衣着马要鞍,你这一打扮,真的像个大款了。”桃花看着刘丁贵的打扮,不由乐了。

“发什么财啊?”刘丁贵掏出一盒“玉溪”牌香烟,点上一支说,“才下了点毛毛雨,地皮还没打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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