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并不热。吴瞎子的手抬起来,在额头拂过一把汗。
段长松说,吴师傅最近应该进了一笔小钱,是偏财。
我天天算命打卦,进的都是小钱。
那是你的正财,我说的是偏财。段长松强调,比如说,随便帮人家租趟车,钱就轻松赚到手了。
看段所长说的,这样的好事哪轮得上我这个瞎子?我除了死记硬背照本宣科哄人家几个钱外,再没捞钱的路子。
有的人是手不干净,可吴师傅是鞋没擦干净,连裤腿上都糊着泥巴。说起来,也真是为难你了。祝根太缺德,他不该拉一个失明的人垫背。
吴瞎子的脚像遭到土蜂蛰着,挪动一下。
段长松说,有些事情是逼着干的。比如说,包皮该割了,没钱哪行?段长松的话像一根针,捅穿了吴瞎子这只气球。
站在山顶好唱歌,碰到高人好说话。我只问段所长一句话,进去得多长时间?
要看是谁。像吴师傅这么聪明的人,打个转也是有可能的。你说过可以帮我,我当然也应该帮你。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多说了,你拿纸笔记。段所长,我是没办法啊,儿子的病……我鬼迷心窍……吴瞎子的嘴角在不停地抽搐,他的双腿像被人抽去骨头,软榻下去,萎顿在地上。
不忙着,段长松扶起吴瞎子,我们先谈谈仇老师。他那么一早上打电话给你,一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旁边负责记录的小田颇有疑惑。按说,吴瞎子应该先把自己的问题交代清楚,然后才能检举仇老师。段所长为什么反着来?
我和仇老师是熟人。他遇到难处都找我算命,他的命运又好又不好。
吴瞎子的话很辨证。
说他好,老师当然好,教人子弟,为人师表,日不晒雨不浇,轻松拿工资。说他不好,他总是不顺。先离婚,再婚那年又出车祸,我都给他算准了。
所以,他很相信你。
是的,那天打电话,他说遇到了麻烦。说是有人陷害他强奸女学生。我一听,就感觉事情不妙。
怎么个不妙法?
段所长你想,这样的事是随便说的吗?他如果真没干,肯定不会问我。有句俗话说,心中无愧,哪怕打雷。无风不起浪,仇老师肯定没干好事。
你当时这么说的?
我没那么蠢。仇老师说派出所没找他,问我会不会有麻烦。我分析,派出所可能是没有足够证据,才没动他。我告诉他,如果三天过去后警察没找他就平安无事了。
你怎么敢肯定三天?
办案讲求神速,这种案子三天不抓人,多半成了夹生饭。看来,吴瞎子在街上这些年没白混。
段长松一想,时间都过去了五天,仇老师肯定相信了吴瞎子的鬼话。你真的认为他平安无事?
段所长,强奸八辈子缺德,那是大罪,没证据的话我哪敢乱说。
事情很巧,仇老师就在这时候又给吴瞎子打来电话。吴瞎子的电话让段长松收了放桌上。段长松说,吴师傅,仇老师的电话,你接吧,不要说你在派出所,好好开导开导他。我也想听听。说着,段长松把吴瞎子的手机摁到免提位置,并同步录音,让吴瞎子对着说。
我要立功!吴瞎子会意。
喂,我是仇老师呢。
这么早,有事吗?
没别的事,就是感谢你啊,吴师傅,你说过三天没事就平安无事,现在都五天了。你成了神仙,我要买烟给你抽。
哦,是这样的,仇老师,我那天算错了,周六、周日派出所是休息的,不能算在三天之内,你如果今天没事就真的没事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可能有麻烦?
好歹过了今天才算。仇老师,有不有麻烦要看你是不是真有事。时真命不假,时假命不真。你得跟我说真话,我才算得准。
这个……是这样的……哪里真有事?仇老师在电话里吞吞吐吐。我给你吴师傅过实话吧,那天确实没干成,我本来可以开处的,门卫那个死婆娘跑来寻魂,下面老二不争气,老不来事。幸亏它不争气,否则死翘翘了。你有什么好主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