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养父卖肾救女
作家下岗了,一下子成了“坐家”。作家业余时间爱好写点儿科幻小说,科学幻想的严密性不怎么准确,但写来天马行空,无拘无束,想法颇为大胆。他家楼下的西边是大片大片的平房,住的都是些城乡结合部的人,成分很复杂。但作家走群众路线,越是底层的老百姓,他越是喜欢结交。捡破烂的老耿就是作家的朋友之一,老耿的女儿小芹还喊作家为“亲爹”呢,所以,没事的时候,作家最喜欢找老耿喝酒唠嗑了。
小芹今年十三岁,读小学六年级。她就读的学校不错,是硬考进去的,而不是走后门或花大钱进去的。小芹在同学中有些孤单,因为她家的经济条件实在不能和别的同学比。当然,现在的孩子还没有像社会上的人那样嫌贫爱富,但因小芹有捡垃圾的习惯,多数孩子就不愿意和她交往,有的甚至回避她。
冬季房交会在国展中心开幕,这也是老耿捡垃圾的大好机会,他知道那里的广告宣传单肯定满天飞,于是带上小芹这个好帮手一起出发了。
父女俩来到房交会后,便埋头捡起被扔掉的宣传单和房产宣传画册。老耿领着女儿走到一家展台前,不白觉地一惊,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这人就是他的前妻马晓兰!
马晓兰身前身后围着多名售楼小姐,她们都“马总”长“马总”短地叫着。被称作马总的女人很气派,她在销售她“丈夫”的房地产项目。马晓兰转眼一瞥,看到了老耿和他身边的女孩,顿时像触电了一般,急忙把头扭向了一边,她不想和老耿有什么瓜葛。她和老耿分手后,从未见过面,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不期而遇,大概有十三四年了吧。
老耿想上前去和马晓兰说点儿什么,更想让她看看自己的女儿,可马晓兰躲开他了,老耿只好遗憾地领着小芹又到别的展台附近去捡。
老耿问小芹:“闺女,你看到那家公司的那位女经理了吗?”
小芹反问:“哪位女经理啊?我没注意。”
父女俩很快就捡满了两大编织袋东西。小芹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眼睛无神,昏昏迷迷的精气神不振。她背着一袋子纸,非常吃力。
父女二人回到免费看房车那儿,想搭顺风车回家,很多排队等候的人都斜眼看着他们父女俩。他们将编织袋拿到车上时,一个中年女人说:“真会做买卖,一定能发家的。”
小芹感觉到受了侮辱,流下了眼泪,却默不作声。
老耿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歧视的场景,可是他看到小芹委屈的样子,激动了,对中年女人说:“发家不能,你看到哪个捡破烂的发家了?能发家你也来捡啊!”
中年女人不屑一顾地说:“捡破烂的都这么牛气冲天,哼。”
老耿不干了,说:“俺不偷不抢,也不贪污腐化,有什么可丢人的?”
这时小芹哭出来了,老耿一见,心如刀绞,顿时泪眼模糊。他想,都是我这个爹爹没本事啊!没有给女儿好的生活,好的环境,看看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们在干什么,她得不到,还要被家庭拖累,洗衣做饭、跟老爹来捡破烂,被人家奚落!
老耿知道扔石头砸天够不到,双脚跺地也跺不出坑,白己能力小,本事差,委屈了小芹,他想让小芹也能像其他孩子那样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下岗早,又没有本钱做买卖,哎——
小芹她妈难道不知道小芹是她生养的女儿?应该知道的啊!怎么还躲起来了呢?老耿有些想不开。
白打从房交会回来后,小芹上课听讲时,精力不集中,在家做饭时也感觉浑身无力,话也不愿意说。老耿按部就班地给人家小区打扫卫生、收拾垃圾,业余时间捡破烂,他要撑起这个家,他是一家的顶梁柱。
有一天,小芹没去上学了,倒头躺在家里。
老耿很晚才回家,看到小芹没有做饭,而是躺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于是惊问道:“闺女,你这是怎么了?”
小芹没有回答,痛苦的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常年卧病的爷爷奶奶“咿咿呀呀”地要对老耿说些什么,可老耿就是听不清楚。他急得团团转,看到小芹的样子,痛苦得老脸都扭歪了,家里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啊!
他二话没说,背起小芹就去了社区医院。社区医院的大夫医术不高,他们随便看了看,就给小芹打了退烧针。回到家里,小芹的病依然不见好。老耿一急,就到小卖部给作家打了电话,说:“兄弟,你干女儿病了。”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作家赶紧走下国企宿舍楼,来到平房区。进屋后,看到小芹的样子,作家急了,说:“你可真行,孩子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去医院?”
“老弟啊,我要是有一点儿能耐,她还会这样吗?”
“别说了,我们马上去医院吧。”
三人打车去了医大二院,挂号、抽血,一套例行公事下来,折腾了半天。
大夫说:“还是得住院观察。”
押金要两万块!这下急坏的不仅是老耿,也把作家急坏了,作家是真把小芹当白己的干女儿了。他顾不得许多,赶快拿出手机,给白己的好朋友——房地产老板胡建设打电话求援。作家说明了情况,胡建设很慷慨,说:“好好,你们在医院等着,我很忙,来不了,但我会派人过来。”
胡建设很够意思,派他的保镖开着宝马车过来了。保镖从夹包里拿出崭新的两捆百元大钞交给作家,说:“胡总说了,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打电话,不要客气。”保镖走了,老耿被感动得哗哗直淌泪。
小芹的化验结果很快出来了,这对老耿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她得了白血病,俗称血癌。
老耿傻眼了。他顾不得脸面,又给作家打电话,告诉了他这一不幸的消息。作家很震惊,干女儿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他赶紧赶到医院,帮老耿想办法。
小芹躺在病床上,和主治的女大夫唠嗑,像个小大人似的,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在理。
女大夫问小芹:“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小芹说:“我想学我干爹,写文章。”
女大夫问到小芹的妈妈时,小芹把脸扭向一边,不说话了。
妈妈?——小芹白打记事起就没见过妈妈。在她幼小的记忆里,是爸爸和贫弱多病的爷爷奶奶苦苦支撑着这个艰难困苦的家。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妈妈,小芹也曾向老耿要过,但每次老耿都是以沉默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