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翌日,蕲州城门外的茶棚。
四人用了崔重从前窃来的灵妙伤药,一天过去,伤势都大为好转。
喝茶时崔重仍难抑激动,时不时念叨:“咱们这回算是做成了一件大事!”
陈闲正给葫芦灌水,准备路上喝,闻言道:“昨日若非那根古怪的梨枝,咱们恐怕要多费不少力气。”“关树枝个鸟事?我腿都瘸了!”崔重不服。
陈闲道:“周玉安刻意将云家刀术伪改成剑术,本来毫无破绽,但他对那根枯枝甚是忌惮,以至于心神紊乱,目光和语声都流露出刀意……”
“姓周的即便没分神,”燕横皱眉接口,“凭咱们也足可杀死他。”
陈闲颔首:“这话不错。咱们计划周密,又豁出去力拼,他是难逃一死。”又看向薛方晴,“我三人要去北边避避风头,薛姑娘,咱们就此别过吧。”
薛方晴俏脸一沉:“陈闲,你什么意思?我行李都打好了,你们休想甩下我。”她与陈闲在苏州便有过争吵,这时见陈闲想撵她走,更是目光厌烦地瞪着他。
陈闲心知日后同行定有诸多不便,便继续劝说;薛方晴执意不改,最后燕横道:“她愿意跟着,便让她跟着吧。”
四人就此出发。
走了半日,崔重见薛方晴的背囊不小,好奇道:“你带了什么行李?”
薛方晴说:“我带了些糕点,还有我的琵琶,还有胭脂水粉。”她昨日用力过巨,砸断了琵琶颈,出城前刚找匠人修好。
崔重听得哈哈大笑。燕横不禁后悔之前没帮陈闲劝走她。
路上正有快马驰过,马上的汉子听到崔重笑声后勒马折返。
那汉子打量四人片刻,惊叫:“果然是你们四个!”
燕横四人暗觉疑惑,那汉子已下马拔剑,大叫道:“好贼子,今日既让我遇上,誓为周大侠报仇!”说着挺剑刺向燕横。
燕横挥断刀格开,那汉子武功着实稀松,不多时便被燕横打倒。燕横问了他几句,得知在这一日夜间,“仁剑”张济已派人传出话来:有某某形貌的三男一女阴谋害死周玉安,人神共愤,他只恨当时去迟一步云云。
那汉子挺起胸,正气凛然道:“你们四个天杀的鼠辈,用‘五更断魂香’毒死了周大侠,必遭报应!我今日宁死不屈,你们动手吧!”
四人听后只觉得莫名荒诞,相望苦笑。
燕横将那汉子打晕,拖进路边林子丢下。
四人继续赶路,料想张济是要保全好友名声,故而反悔陷害他们。
走出十多里,倒也想开了——早在苏州筹划时便料到会被追杀,如今仍依当初定好的计议逃命便是。
“狗屁的五更断魂香!”崔重路上呸声不断,“若连这种下五门的劣毒都能毒到周玉安,那我真是枉自……去他娘的!”
“那你真是枉自做了十年飞贼了!”燕横笑着替崔重说完。
陈闲道:“武林中人谁真在意周玉安是被毒死还是打死?他们只会说‘大侠’死于‘宵小’之手。咱们问心无愧即可。”
四人默然点头。
陈闲忽问:“薛姑娘,莫非你是信不过张济,才执意要跟我们同行?你认识张济很久了吗?”
薛方晴嗯了一声:“周玉安要来蕲州,便是我找张济探问出的。”
陈闲道:“他为何会告诉你?”
薛方晴未及回答,却被崔重的咒骂岔开了话头:“刚才那个自以为是的蠢狗!打晕算是便宜他,正该杀掉才是——黑道黑道,心不黑可难走道!”
燕横冷笑:“你老人家心狠手辣,大可返回去杀了。”
崔重却没回去,只是反复抱怨。四人中要数他最郁郁不乐,他本期望张济将他们斗杀伪侠周玉安之事传扬开来,从此名震江湖,人人高看一眼。可仅过一天,便成了梦幻泡影。
行至傍晚,四人在郊野小店歇脚。店里很冷清,只一桌有个黑衣人在自斟自饮。
四人叫了鲜热的鱼汤喝着,见那黑衣人放下杯盏,与店小二争吵起来,原来他喝出店家往酒里掺了水。店小二自不肯认:“鄙店的酒都是从七里外的桂月楼买回的上好女儿红,一滴水也没掺!”
“笑话,上好女儿红绝非这味道。”那黑衣人唇上有两撇小胡子,神情惫懒,“你若不服,可敢说与我那桂月楼在什么方向?”
问明方位后,黑衣人点点头:“你等着。”话音未落,店中灯火一暗,人已到了门外。
四人看得一凛:此人好快的身法!燕横嘿嘿一笑,瞟向崔重:“你老说自己轻功了得,你有这小胡子快吗?”
崔重闷着脸,佯作未闻。不多时,那黑衣人手提一坛酒又进了门,七里来回竟快逾奔马。崔重脸色更加难看。
黑衣人把酒破开,与店小二对质,店小二只是抵赖,黑衣人索性出手将他痛揍在地。燕横哑然失笑,原来这人只是身法快,拳脚比三人中武功最低的崔重尚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