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九洲道:“正因为老子讲义气,才在寨子里交下许多好兄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关五之后,雷盖天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我,我手下弟兄自然要防着他了。”
“原来如此。”顾小溪叹息着,愈发后悔被雷盖天所利用。却也难怪,他看到的只是在江湖上威风八面的滕九洲,没有这次的机会,又怎么可能了解这个人呢?
第二天,顾小溪起床后便觉六神无主,担心松儿会发生意外,这么危险的事情,真不该把松儿牵扯进来。滕九洲醒后,又把他臭骂了一顿,因为这一夜,滕九洲是在外面炉台上度过的。“你小子梦游啊?半夜起来拿着老子的剑比比划划,练得还真带劲,差一点儿就把老子的脑袋砍下去了。老子惹你不起,只好躲到外面来睡。”
顾小溪哑然失笑,父母死后,他都是一个人住,不可能发现自己还有这么个症状。不过能在梦中练剑,那也不错,既不耽误休息,又能提高武功。他丝毫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现在他只挂念松儿。
午时刚过,松儿便来了,她趁附近无人,悄悄溜进铁坊。顾小溪无意关心她是否带来有价值的消息,先仔细地打量她一遍,确定她安然无恙,这才放心。
松儿没能见到王先生,她谎称是王先生的侄女,听说“铁将军”出了事,只有王先生一人幸存,于是专程从杭州赶来探望叔父。可官差百般阻挠,未能让她如愿。
滕九洲愤愤地道:“在县衙当差的个个胆小如鼠,你一个弱女子,他们还怕你兴风作浪不成?”
顾小溪微笑道:“他们当然不敢让松儿见王先生,因为一见就会露馅。我如所料不错,王先生并没有幸免,那天夜里他和‘铁将军’的其他人一样,已经死在贼寇手里了,是郑捕头在撒谎!”
腾九洲瞪大眼睛道:“何以见得?”
顾小溪道:“我们已经证实了,王先生既没有看到刺青,也没有看到凶手的脸,如果他有心陷害你,直接说出你的名字岂不更好?何必只提到刺青,让官差误以为凶手是我?何况他并不知道雷盖天令你铲除‘铁将军’,他和你仍坐在一条船上,没有理由陷害你。那么说谎的就只能是郑捕头。松儿见不到王先生,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测。”
滕九洲啧啧赞道:“有理。可是郑捕头为何要这么做?”
顾小溪眼中神光炯炯,得意地道出自己的结论:“凶手正是郑捕头!他为了掩藏自己的罪行,必要嫁祸给别人。我进了县衙,倘若屈打成招,那是他最希望的结果,否则的话,他在我身上查不出什么,便会将矛头指向另一个纹有蝎子刺青的人,那就是你。江湖上的仇杀,官府多半不会过问,但‘铁将军’并非江湖门派,官府不能袖手,只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县衙也奈何不得财大势大的叠云寨,这件案子,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至于郑捕头和‘铁将军’之间有什么仇恨,就不得而知了。”
滕九洲双掌一拍,高声道:“妙啊。”
松儿也露出微笑,只是笑得有些艰涩,她眼神忧郁,就像水面上荡起了层层的涟漪。
滕九洲笑道:“哈哈,丫头,休看这小子只是个打铁的,脑袋可比寻常人聪明得多,你嫁给他,也不枉了。哦,这小子梦游,日后你还要多加小心呢。”喜极之下,他显得口无遮拦。
“梦游?”松儿心念一动。
滕九洲道:“可不!昨天半夜他起来舞剑,老子怎么唤他都不醒,险些还挨了他一剑,只好搬到炉台上去睡了。”
松儿瞥一眼顾小溪,见他脸皮涨红,瞪着滕九洲,大有责怪之意。她道:“我得回药铺了,晚上再来给你们送饭。”顾小溪以为姑娘家脸皮儿薄,听了滕九洲的话无地自容,在她走后,便跟滕九洲吵了几句。不过很快两个人又坐到一起,开始计较如何拆穿郑捕头的真面目。
松儿回到药铺,帮她爹抓药、配药,始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闲下来时,她便问道:“爹,你知道夜游症吗?”
掌柜正在查点柜子里的药材,头也不抬地道:“听说过。有夜游症的人在熟睡之后,会不由自主地从床上爬起来,满口胡话,严重的还会做一些打水、烧饭等复杂的事,甚至出去转一圈再回来。”
松儿心如刀绞,鼓足勇气追问道:“那会不会出去杀人?”
掌柜的瞥了女儿一眼,奇怪地道:“有这个可能。怎么了?”
松儿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悲哀与慌乱,道:“没……没怎么,今天在外面听到有人提起这个病症,觉得有趣。”
掌柜似乎被勾起了兴致,放下手里的活,叹道:“患有夜游症的人,大都会有一些痛苦的经历,压抑的情绪须在适当的时机发作,但梦游者所做的事,是不受自身意识所控制的,而且很难被唤醒,即便当时被唤醒了,也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印象。”
“痛苦的经历,压抑的情绪……”松儿不得不含泪承认了一个事实,她感叹造化弄人,感叹苍天不公,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病症存在?
“有得救吗?爹,还有得救吗?”
掌柜的笑道:“你爹只是个开药铺的,像这种疑难杂症,哪会医治?”顿了一顿,又道,“医书上应该有吧。”
此后的整整一个下午,松儿便待在自家的书房里,将所能找到的医书全部翻阅一遍。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找到了,“龙骨三十钱(先煎)、牡蛎三十钱、酸枣仁十二钱……”她默默记下一长串的药名,然后返回前面铺子,让父亲进去休息。她小心翼翼地按方配药,看看天色已晚,便关了铺子,为父亲煮饭烧菜。一切就绪,她提着食物和药,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隔壁的大门。
四、结案
松儿没有想到,顾家遭遇惨祸后,冷清了十几年的铁坊,今天突然热闹起来。一只大手迅速抓住她,扣住她脖颈,她手里的药和食物稀里哗啦掉在了地上。
“别伤害她!”这是顾小溪的吼声。随后松儿看清,屋子里除了顾小溪和滕九洲,还有四张陌生的面孔。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人,三个面相凶恶的彪形大汉。